第六十五章 又生枝節

朱厚照坐了會兒,覺得有些無聊。太陽越升越高,腹中也感覺有些饑餓。他正想叫人把楊淩找回來,只見一隊五城兵馬司的步快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手中拿的不是刀槍,卻是掃帚、簸箕,幾個吏目耀武揚威地喝道:“閑雜人等趕快回避,當今聖上要來考場巡視啦。”

朱厚照聽說他老子要來,嚇了一跳,慌忙站了起來。那些步快們掃帚橫飛,掃得塵土飛揚,不用他們趕,那些候在考場外的百姓早已忙不叠地避向街對面的樹林子裏。

賣茶水的小販直呼晦氣,也連忙招呼婆娘撿了茶具桌椅趕快挪地方,就在這時楊淩臉黑黑地從布帷那一側轉了出來,朱厚照大喜,連忙道:“回來得正好,馬永成,你常常出宮采買,快介紹家象樣的酒樓,咱們去飽餐一頓。”

谷大用聽他調門兒挺大,嚇了一跳,連忙壓低了嗓門道:“太子爺謹聲,可別叫人聽見了。”劉瑾、張永等人慣看他人臉色,看出楊淩挺堵心的樣子,只是任他們想破頭,也不知他遇到了什麽事。

楊淩沒想到自己一時好心,居然幫了個史上有名的大奸臣,這時又聽說朱厚照要去吃酒,更是撓頭,他忙湊到朱厚照身邊,低聲道:“太子,我們出宮甚久,時間長了恐陛下察覺,依微臣之見,我們去吃些飯茶,然後就趕緊去兵部吧。”

朱厚照也低聲笑道:“楊侍讀不必擔心,父皇一會兒要來巡視考場,一時半會兒回不了宮。咱們尋個去處,吃些酒茶,待我填飽肚子,就雇輛車去兵部搬東西。”在他想來,自己堂堂太子出面,劉大夏怎麽也要給個面子,要點東西還不是手到擒來?

馬永成聽了朱厚照吩咐,忙領著大隊人馬重又殺上大街,十個人租了兩輛馬車,沿著大街前行,朱厚照知道父皇要來學宮,還真怕被他發現,便囑咐馬永成走得越遠越好。馬車穿街走巷,過了好半晌兒,朱厚照從車內瞧見路邊一條胡同十分繁華,街口就有一家酒樓,旗幡招展,甚是熱鬧,於是敲著車欄兒叫馬永成停車。

馬永成一瞧這條胡同是百順胡同,京師有名的風月場所,不禁心中暗暗叫苦。弘治皇帝只此一子,對朱厚照可說極為寵愛,加上皇上自己也常常偷偷出宮,所以就算知道太子私自出宮,頂多也就打他們幾板子意思意思,所以這班太監才敢攛掇太子出宮,可要是被皇上知道他們把小太子帶到風月場合,那罪責可就不輕了。

可是他又不敢對朱厚照明言,這位小太子好奇心太強烈,你越是不讓他去的地方,他越有興趣,好在他相中的只是街口那家酒店,進去趕快吃點東西盡早離開就是了。

馬永成停下車子付了車錢,趁機對劉瑾、張永幾個人說了幾句,幾個老太監連連點頭,趕緊追上去護侍著朱厚照擁往酒樓,生怕這匹野馬一時興起,又在這胡同裏胡亂逛起來。

幾個人上了樓,馬永成可著最好的菜肴點了滿滿一桌子,十個人在臨窗的雅間內吃喝起來。朱厚照年紀不大,卻好喝上幾杯,可是他到底年紀小,酒量尚淺,飲了幾杯已玉面通紅,便叫魏彬推開窗子換氣兒。

三月天,陽光明媚,空氣也清新的很,春風習習一吹,朱厚照頓覺精神一振,他興致勃勃地起身給楊淩幾人倒酒,逼著他們也飲上幾杯。

朱厚照喝的正開心,聽見窗外隱隱約約傳來一陣絲竹之聲,朱厚照喜好音樂,不由佇杯凝神聽了起來。

他對宮廷裏傳統的官樂全無興趣,偏好民間俚曲、異域奇音,此時聽那遠遠傳來的曲子旖旎動聽,用的雖是絲竹樂器,但風情與宮廷中音樂風格大不相同,不禁站起來憑欄遠眺,興沖沖地指著下邊那一排排二層小樓的四合院道:“大成,那是什麽所在?”

馬永成與劉瑾對望一眼,支支吾吾地道:“呃……老奴也不知道,想是商賈們請來的樂伎在唱曲兒吧。”

朱厚照擊掌道:“有酒無樂怎麽行?快去喚一個來,我也要聽聽小曲兒。”馬永成苦著臉吃吃艾艾不肯動彈,恰在這時老板見這一桌客人大方,親自端了一尾大鯉魚送進雅間加菜,朱厚照回首招喚他道:“店家,我聽那邊有絲竹之聲,甚是得趣,快去給我喚一個來,我要聽聽曲兒。”

那店家見他坐在主位,便知這小公子年紀雖小,卻是這群書生的頭頭,他向窗外張望一眼,賠笑道:“客官,那兒的樂伎是不外出的,客官要聽曲兒,那得上門去聽了。”

正德聽了好奇,問道:“喔?是樂伎嗎?怎麽這般托大,又不是不付他銀兩,奈何如此托大?”

店家見他年幼,料他還不甚明白,不過旁邊那幾個書生人人面露怪異神色,說不定卻是風流場中常客了,他笑道:“客官有所不知,這條胡同的姑娘都是有身份的人,平素只接待些達官貴人、富家公子,輕易是不會拋頭露面的。傳來絲竹雅樂的那一家叫蒔花館,更是咱百順胡同的翹楚。館裏標致的姑娘最多,那兒的老鴇一秤金調理的姑娘個個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平素出入的又大多是有身份的風流名士、達官貴人,我這酒樓排場還小,是請不來人家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