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五節 狡兔

蕭布衣殺手一出,不但擋住河北軍的攻勢,而且讓河北軍損失慘重。

沖來的無論騎兵、抑或是步兵,都被千余弩機的驚天一擊所殺、所駭、所攝,不但勇氣全削,而且再無進攻之心。

蘇定方一顆心已沉了下去。

此次主攻之人,分別為蘇定方、劉雅、曹康買三人。

這三人向來都是悍不畏死,作戰的時候,都是沖在最前。不過最前的向來都是最先死!

可蘇定方並沒有死,沖在最前,還能在萬矢齊發下活得性命,蘇定方事後想想,本身就是個奇跡。

蘇定方見多識廣,見到弩機亮出之時,就知道這東西絕非擺設,而是殺人的利器。他想起了諸葛孔明,想起了馬鈞,卻不知道,這已經失傳的連弩之法,竟然出現在西梁軍的陣營。

萬矢齊發的時候,蘇定方耳邊已聽不到任何聲響,只余鐵矢破空的那聲響。

他顧不得旁人,他已自身難保。

蘇定方立即做了一件事情,摘盾落馬。他這種經驗,當然是從千百次生死搏殺中所獲,弩機破空,為求殺傷,取的都是稍高的位置,這麽說,萬矢齊發還有個空處,那就是近地的位置。

蘇定方那一刻下了判斷,然後蜷起身子,盡量將整個身軀躲在盾牌之後,盾牌護住了正前,他就以這個方式落下馬來。

然後他就聽到‘撲撲哢哢’的聲音不絕於耳。

那種聲音,仿佛竹子穿過了豆腐,鐵錘擊碎了豆子。然後他整個人就像被大錘一樣敲中盾牌,一股大力湧來,不等落地,竟然被大力擊的平平向後退去。

一共有三支鐵矢擊中了他的盾牌,帶出的力道駭人聽聞!

蘇定方只見到盾牌這面,突然凸出了三個小點,鐵矢的一頭稍微探出。三支鐵矢竟然打透了他的鐵盾?

他們身上的鎧甲,對付尋常的弓箭,還能抵擋住殺傷,可應對這種鐵矢,簡直就和紙糊的一般。因為蘇定方落下的同時,已經瞥見身側的一個河北將領來不及躲避,被鐵矢透過鎧甲,從前胸打到了後背。

蘇定方不敢信,卻不能不信,這鐵矢不但奇多,而且霸道,不但霸道,還是犀利難及。他手持鐵盾,被鐵矢一震,只覺得指骨欲裂。落地之時,他毫不猶豫的平躺下來,以盾護身,寧可選擇被馬踩。

馬踩或許不能死,但是被這種鐵矢打中,打在哪裏,哪裏穿孔,不見得有活命的可能。

可馬兒已不能上前,就算鐵甲騎兵都不能阻的馬勢,卻被鐵矢硬生生的擊停。

蘇定方落下之時,才明白,‘撲撲’之聲是弩箭入肉的聲音,而那‘哢哢’的響聲,卻是鐵矢擊斷骨頭的聲音。

‘砰’的一聲大響,一人落在蘇定方的身邊,雙目圓睜,腦門上卻是插著一根鐵矢,已然斃命。蘇定方見到,心中悲慟,那人正是他的結義兄弟,曹康買!

這時鐵騎隆隆,從西方傳來,蘇定方心中一顫,知道西梁鐵騎已經出動。

蕭布衣眼光獨到,又如何會放棄這個最佳進攻的時機?

噩夢來的快,去的也快,這一輪弩機射過,再上鐵矢,並不容易,西梁鐵騎既然出動,為防誤傷,弩機亦是不會發射。蘇定方想到這點,翻身躍起,這時一匹傷馬受驚,正從他身邊掠過。

生死關頭,蘇定方奮起神勇,一把竟然抓住急奔飄逸的馬尾。

大力激蕩,他人跟隨飄起,躍在馬背之上,向東狂奔。

心中慶幸,知道若是晚了片刻,任憑他本領高強,只怕也要被隨後的西梁鐵騎踏成肉醬,可聽到身後鐵騎之聲激蕩,仿佛踩在胸口,蘇定方幾欲吐血。

他人在馬上,這才覺得渾身筋骨欲散,四下望去,到處都是河北軍的斷骨殘肢,淒涼慘惻。

未死的河北軍早就心膽欲裂,扭頭向東方汜水狂卷過去。

蘇定方扭頭望去,心頭狂跳,因為他見到黃塵若雲,鐵騎如風,風卷殘雲,鋪天蓋地的沖過來。

西梁鐵騎氣勢驚人,就算不是鐵甲騎兵亦是讓人難以匹敵。

蕭布衣早等這一時刻,在弩機射完第一輪的時候,毫不猶豫的號令西梁鐵騎兩翼急攻。

鐵矢雖多,卻不能盡數殺死敵手,真正要擊潰河北軍,還要靠西梁勇士。

西梁鐵騎並非鐵甲騎兵,方才已緩緩壓來,見到鐵矢飛出那一刻,稍作停頓,已霍然加速,攻到了河北軍面前。

汜水東岸的河北軍,已目眥欲裂,眼睜睜的看著鐵騎如龍似虎,吞噬了還殘余的河北軍士。

河北兵將兄弟,只能在鐵騎下慘叫呼救,可他們,卻只能眼睜睜的看。

羅士信雙拳握緊,指結蒼白,竇建德卻是又記起楊善會所言,滿面紅赤。

這時西梁鐵騎已踏破敵膽,踏平河西,一鼓作氣的沖到了汜水西岸,這一戰,西梁軍士氣空前高漲,河北軍失去的不但是兄弟、馬匹、士氣還有雄心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