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二節 失之交臂

蕭布衣持弓背陽而立,讓人看不清面容,陽光耀到他身上的甲胄,泛起淡淡金光,將他整個人籠罩在金色的光環之中,讓人更生敬畏。

屹立在黑風嶺羊腸小路上,山風陣陣,他卻如山石般盤亙,若非衣袂飄飄,翟讓幾乎以為他是塊石頭。

可翟讓知道,蕭布衣不是石頭,他是一個極為可怕的敵人。

蕭布衣本身武功就是高強,如果還能調動千軍萬馬,他幾乎就是另外一個張須陀。

翟讓想到張須陀三個字的時候,眼皮就是忍不住的跳。

山風陰冷,吹到翟讓的身上,遍體生寒。翟讓這才想起,他穿的並不多。自從被王當仁從床上抓起來後,他無暇考慮太多,到現在只穿了鞋子和長袍,這幾年他真的很少有這麽狼狽的時候。

以往就算張須陀來打,他打不過,也能逃的從容不迫,眼前這個蕭布衣,聽聞是大隋最年輕的大將軍,看來黃毛未退,可竟然將他趕的疲於奔命,狼狽不堪,眼下取他性命更像輕而易舉!

“蕭將軍,我和你素來無冤無仇,不知今日為何苦苦相逼?你燒了我的營寨,殺散我的手下,憑借現在的功勞,大可去朝廷領功受賞。”翟讓苦笑道:“常言說的好,殺人不過頭點地……”

“你現在的頭並沒有點地。”蕭布衣笑道。

“如果我頭點地能讓蕭將軍放過我身後的手下,點地又有何妨。”翟讓望了眼深谷,沉聲道:“只要蕭將軍喜歡,我大可從這裏跳下去。”

“雖然你是否跳下去不關我事,可我並不喜歡你跳下去。”蕭布衣不為所動,“你現在退回去,束手就擒,所有的人都可活命。”

“寨主,莫要和他啰嗦,大不了一起死了。”

單雄信在翟讓身後喊道,他一路死抗廝殺並不疲倦,方才和蕭布衣雖是拼了三箭,可生死一線,實在是前所未有的兇險,這刻扶巖壁而立,只覺得渾身是汗,再無氣力搏殺,不過骨頭還硬,不想討饒。

“聽聞蕭將軍一言九鼎,”翟讓猶豫道:“若我們真的放棄反抗,你是否能饒而不殺?”

“翟讓,我和你們亦是無怨無憂。不過食君俸祿,與君分憂,瓦崗不除,實乃朝廷心腹大患,我不想殺你,卻要將你押回京城由聖上定奪。至於你的性命如何,那非我能決定的事情。”

翟讓聽到這裏,嘆息道:“既然蕭將軍發話,翟讓豈敢不從,大夥都退回去。”

單雄信一臉愕然,還想再說,翟讓卻是回轉身來,老眼含淚道:“雄信,老夫無能,讓瓦崗折兵損將,若能以老夫的性命換回你等的生機,死也算瞑目。”

單雄信長嘆一聲,英雄氣短,再不多言。

眾手下也是默然,就算是翟摩聖血氣方剛,方才見到蕭布衣長箭襲來,也是心中惶悚。蕭布衣武功高強,又是占據地利,眾人不能一擁而上,這樣僵持下去,只有死路一條。翟讓既然都說不抵抗,大夥就沒有必要拼命。

因為瓦崗群盜不過是合則來,不合則散,為利而聚,談不上爭霸天下,翟讓甚至都沒有這種念頭,眾人在瓦崗雖久,可束手被擒的話,除了翟讓和有名點的將領性命堪憂外,其余人倒不見得就死。

所有的人痛快的折路而返,倒也快捷,翟讓人在單雄信的背後,壓低了聲音,“雄信,你傷勢如何?”見到單雄信不答,翟讓苦笑道:“一會還請雄信見機逃命,我就免了,因為只能拖累你等。張童兒殞命,智略生死不明,元真和儒信更是不知下落,我身為寨主,帶人如此,還有何顏面苟活在世上?”

單雄信背對翟讓,讓人看不清表情,半晌終於道:“蕭布衣實在厲害,他既然逼我們返回,山下如何不會重兵等候?瓦崗被此人率兵突襲,打的一敗塗地,雄信這條命,逃了又有何用?”

※※※

單雄信雖敗,猜的卻一分不差,眾人從黑風嶺走下來的時候,發現四處都是大隋的兵士,兵甲鏘鏘,煞是威壯。

翟讓暗自心驚,這些精兵來勢兇猛,顯然早有準備,可笑自己卻是全然不覺,甚至手下來報信還不相信,被抓怨不得別人。可最讓他詫異的一點是,隋軍對瓦崗地形簡直比他還要熟悉,這怎麽可能?他現在當然不知出賣瓦崗的就是他大哥,不然早就去掐死了翟弘。

一路路隋兵過來報信,瓦崗八寨無一幸免,被隋兵逐個擊破。

這並不在翟讓的意料之外,可王儒信也被抓住倒是讓翟讓吃驚。

等到難兄難弟聚首的時候一問,才知道房玄藻根本沒有前去報信,王儒信力盡不敵被擒,邴元真舍命殺出重圍,不知道下落。翟讓暗自皺眉,心道這外來戶就是不值得信任,房玄藻好好的驛官不做,卻是做了瘟神,跟著楊玄感叛亂導致楊玄感敗亡,跟了自己也把瓦崗搞的全軍覆沒。他不再逃命,腦筋清醒下來,回想當初房玄藻所言,多是敗筆,不由仰天長嘆。王儒信本來沮喪,聽說翟讓已讓房玄藻報信之時,更是破口大罵這小子的不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