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強攻受阻丞相退兵誘敵,投上所好閹人借機獻媚(第3/4頁)

兩個士兵把強弩放在地上,因沒有一起發力,最後松手的士兵緩了一步,強弩的一端已落下,另一端還翹起,“嘭”的一聲砸出一個小坑,倒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好大力道!”姜維驚呼道,他走到強弩邊,仔細地打量著這駭然之物,弩柄粗得有如壯漢的手腕,弩槽既深又闊,機括像一顆鐵鑄的狼牙,兩根鉤弦繃得筆直,輕輕一撥,嗡嗡之聲震得耳膜發燙,“這能同時發射多少支弩?”

“十支。”諸葛亮也俯身細看,撫著鉤弦輕輕拉了拉,他贊道,“蒲元精進之術,比我拿給他的草樣改進了不少。”

他立起身來,羽扇輕輕揮動著:“一共送來多少架連弩?”

“一千架。”修遠說。

諸葛亮點頭:“一概送去張鉞將軍營中。”

姜維有些疑惑:“不配給先鋒營?”按理說,蜀軍的弩兵有一半歸屬在魏延的先鋒營,連弩自然該劃給先鋒營,諸葛亮怎麽把連弩撥給張鉞統率的蠻夷飛軍呢?

諸葛亮一步步地走回輿圖,語帶雙關地說:“不,先鋒營別有他用,攜重器不易行軍,連弩撥給飛軍,可為此次退兵所用。”

“丞相是說,陳倉守軍會出擊?”姜維忽然領悟了。

諸葛亮沉默,依然是那種諱莫如深的微笑,仿佛冰雪天永遠也看不清的地平線。

※※※

臘月天氣,天飄起了雪,呼嘯的北風繚亂了雪花,那茫茫大雪便在宮室間蕩來蕩去。

蜀宮禦花園裏,一彎結著薄冰的池塘上壓著一座重檐水榭,頂上已是染了一層霜白。雪還在紛紛墜落,十數個宦官在水榭中忙前忙後,將四面無遮幅的水榭臨時用黃色幔帳包住,幔帳對著池塘的一面留了一個小窗,窗上貼著透明的輕紗,能讓水榭中的人透過這一面紗看得見簌簌落下的雪。中間的石案上擺了烘烤精致的果品茶點,一只燒得滾燙的大銅炭爐挨著一張軟榻,榻上鋪了厚厚的棉褥,還搭了一條蜀錦作面的毛毯。

“陛下駕到!”尖尖的唱贊從雪幕後透過,唬得水榭裏的宦官迎了出來,齊刷刷地跪在積雪覆蓋的冰涼石子地上,也不敢挪一挪。

劉禪從連接水榭的曲廊中款款走來,鬥篷上落滿了雪,手裏捂著一個紅色的手爐,一邊走一邊瞧著茫茫風雪。

跪著的宦官把頭埋得很低,感覺皇帝踏雪的腳步聲經過身邊,喀嚓喀嚓地走上了水榭,一個個跪得篩糠似的哆嗦,但皇帝不發話,沒一個敢起來。

劉禪在水榭裏的軟榻上坐下,有內侍牽起毛毯給他搭在腿上,眼望著那些跪著發抖的宦官,他發了善心:“都起來吧。”

“謝陛下!”發抖的聲音裏帶著由衷的感激。

劉禪順手從石案上的果盤裏拿起一塊糕點,眼瞅著紗窗外紛揚的雪花,送了糕點進口,慢而耐心地咀嚼。

雪越下越大了,雪花撲在輕紗上,融化成一溜溜的水,白霧濛濛地籠罩著紗窗,外面的雪景也看不清了。

這麽坐了大半個時辰,嚼糕點嚼得牙酸,不免無趣,劉禪順口問道:“有什麽好曲子聽?”

那持掌苑囿的鉤盾令本在一旁殷勤侍奉,聽得皇帝提要求,忙不叠地說:“有,有!”他一招手,四個抱著笙、阮、簫、笛的宦官走上水榭,齊齊地跪下來。

劉禪懶洋洋地說:“奏一曲聽聽,要配得上這雪景!”

四個宦官應諾著,從地上緩緩而起,懷抱笙阮,手持簫笛,霎時,清音裊裊,曲聲婉轉,果真猶如蒼莽雪天,萬裏飄絮。

“停!”劉禪拍拍軟榻。

奏樂的宦官慌忙住了聲,以為是哪裏吹黃了調子,戰戰兢兢地等著挨批,卻聽劉禪道:“不好,不好,朕不想聽這個,整日的中正雅樂,朝堂上聽的是死諫耿言,回了宮又得受這韶樂擾耳,膩死了,你們換一曲。”

四個宦官交頭輕議,須臾,再起樂音,不似剛才的悠揚輕緩,卻帶了幾分歡快的意味,恰如白雲初晴,幽鳥相逐。

“不好!”劉禪卻再次喝斷。

四個宦官面面相覷,不知皇帝到底喜歡什麽曲子,他們都在宮廷樂府裏承習,素日裏學的也就是這些雅正樂曲,今日為博皇帝歡欣,還專撿了兩支歡娛的曲子,可這喜怒無常的皇帝偏偏不領情。

劉禪煩躁地瞪了他們一眼:“一幫蠢材,連支好曲子也想不出,朝廷養你們做什麽!”

兇狠的話猶如鍘刀砍下,四個宦官嚇得跪拜在地,砰砰磕頭,大冷的天,汗卻滲了出來。

劉禪甩甩手:“滾、滾!”

好比雷雨天見太陽,四個宦官高呼萬歲,抱著樂器呲溜射了出去,猶如飛鳥出籠,迅速就沒了蹤影。

劉禪煩悶地敲敲腦門,自語似的說:“無趣,陳申不在,周圍使喚的竟沒一個管用,早知道就不放他回家去了,有他在,還能聽上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