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假旗號蠻兵襲軍營,真歸附人心向王化(第4/5頁)

制止襲擊者的竟然是龍佑那,是他奮不顧身地撲過來,用盡全身之力,攔住了阿勐這必殺一刀。

阿勐也覺得匪夷所思,他被龍佑那死死拽住,殺戮的力量施展不開,又是氣又是疑:“龍佑那,你做什麽?”

龍佑那趁著阿勐愣神,用力推開了他:“不許殺他!”

“他是漢人!”阿勐吼道。

龍佑那擋在了修遠身前,握著那根代步的竹杖緩緩地舉起來:“漢人,漢人也有好人!”

“你……”阿勐以為龍佑那神志迷糊,或者是自己聽錯了。

“漢人也有好人!”龍佑那幾乎帶著哭腔說,漲紅的眼裏便要滾出淚來,他揮起竹杖,驀地敲在阿勐的肩上,“你走!”

阿勐半晌沒動,他像不認識龍佑那似的瞪了他許久:“龍佑那,”他將牛角刀緩慢遲鈍地收回,“你好……”他點著頭恨道,光芒閃動,人影躍出了營帳。

龍佑那手中的竹杖陡然落地,他像虛脫似的摔坐下去,無力地揮揮手:“你、你快走……”

修遠終於回過神來,他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質問道:“這麽說,你知道?”

龍佑那說不出話來,目光木然,仿佛丟了魂,修遠怒不可遏:“騙子!”

突然的恐懼如暴雨淋下,他渾身打了激靈:“先生!”他失聲喊道,也顧不得龍佑那的好歹,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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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獲的第四次被擒充滿了荒誕的戲劇性。

他假扮大牛種和牦牛種遣使,一百人的使者在內,兩千人的軍隊在外,想裏應外合襲擊蜀軍營寨,若是一舉生擒了諸葛亮,便能洗刷他幾個月來屢次被擒的恥辱。

他一直藏在營外叢林間等候內應的消息,到得夜深人靜,天光暗淡,瞧見蜀軍營寨有火燃起來,那是事成的信號。他以為得了手,率蠻夷兵沖入了已被打開的轅門,他又是當先沖入諸葛亮所在的中軍帳,燈光亮著,他分明看見羽扇綸巾的諸葛亮坐在書案後,手裏的毛筆還滴著濃黑的墨。

而後他揮起牛角刀,得意洋洋地喊道:“諸葛亮速速受擒!”

諸葛亮擡起了頭,燈光映著他的臉,他竟然齜牙一笑,笑容很輕佻,沒有諸葛亮的雍容沉著。

他忽然意識到這壓根就不是諸葛亮,可就在他恍神之時,那“諸葛亮”已從書案後一躍而起,三尺長的環首刀從天空劈下,仿佛一道閃電,恰恰兒壓住他的肩膀。那積蓄整晚而瞬間爆發的力量壓得他身子重重一沉,他想掙紮時,數不清的蜀軍士兵奔進來,他眼裏出現了成百條飛舞的繩索,刀光、劍光、燈光和目光一起敲在他直不起來的脊梁上。

他再次可悲地被生擒了。

“諸葛亮!”他歇斯底裏地號叫這個名字,那不是在呼喚一個人,而是在沖決某種可怕的宿命,像鐵網般套住他,噩夢般不能解脫。

半個時辰後,諸葛亮才出現在中軍帳,他先從喬裝他的馬岱手裏把白羽扇取過來,默默地看著渾身纏滿了繩索的孟獲,像一只肥厚的蠶蛹。

“服了麽?”他只問了孟獲一句話。

孟獲堅決地迸出一個字:“不!”

諸葛亮嘆了口氣:“你要逼我殺了你麽?”

這是孟獲第一次從諸葛亮口中聽出他要殺自己,他一直拒不投降,頗有恃寵而驕的怪念頭。原來諸葛亮心裏也橫著殺戮的刀鋒,只是不到時候不輕易出手。

諸葛亮沉重地說:“屢戰屢敗,便是你之所望?南中百姓屢罹戰火,便是你之所願?”

孟獲啞口無言,他在那張疲倦的面孔上看到殷殷期頤,也看到痛心和惋惜。他繃得很緊的一顆心像忽然被拆了線,一塊塊坍塌下去,他驚慌地想要粘回去,卻發覺自己很愚蠢。

“再,再……”他以為自己像只蠢拙的松鼠,說出的話不忍再重復第二遍,“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要贏你一次。”

馬岱當先喝道:“放肆,屢敗之將,還敢有非分之想!”

諸葛亮揮手制止了馬岱的訓斥:“是最後一次麽?”

“是……”孟獲說得很勉強。

諸葛亮凝著孟獲躲閃的目光,語重心長地說:“亮望你為南中百姓著想,為蒼生福祉著想,休以一己私憤罔顧眾生。”他揮起羽扇,“放人!”

孟獲身上的繩索解開了,他呆呆地看著諸葛亮,也不知該如何說,往後退了一步,頭一次禮貌地行了一禮。

“丞相,孟獲會歸順麽?我瞧他那口氣順不了!”馬岱望著孟獲的背影,兀自不能釋懷。

諸葛亮搖搖頭,他不知道孟獲會不會徹底服膺,但他有種強烈的感覺,回成都的日子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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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佑那費盡力氣擠進士兵群裏,瞧見被釋放的蠻夷中有且畋的身影,他也不管這是在蜀郡軍營,大喊道:“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