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戰為上,南征用兵定方略(第4/4頁)

幾百年來,無數人走上這條路,北上成都,南下越嶲,東入長江,西進身毒,道路被成千上萬的腳板丈量過,路面踩出了數不清的凹陷,瘡瘢似的長滿了昔日闊整的通道,車馬行經,顛簸不已。

西路大軍便在南夷道上稍作休整,等待著第二日的開拔,聽說還有更長的路要走,前途的艱險困苦難以想象。置身僰道,遠眺著雄峻山巒如拔地而起的巨斧,把蒼天劈得支離破碎,頓覺心膽俱裂,又風聞從僰道渡江後百裏便是烏煙瘴氣的南中,毒蟲、蛇蠍、巨蟒遍地爬行,士兵們的心都懸吊著,也不知前途到底是個什麽面目,是歡喜的勝利,還是恐怖的死亡。

諸葛亮整個夜晚都沒有入睡,先是把成都送來的公文批復完畢,待得最後一冊文書閱畢,已是夜幕下垂。他也沒了睡意,索性披衣出營,望著滿天星光默默出神。

“先生,夜間涼。”修遠悄悄地跟了過來,將一領披風給諸葛亮搭上。

諸葛亮抱著手臂冥思了一陣:“去看看趙直睡了沒有,如果沒睡,叫他過來。”

修遠應諾著,不過一會兒,趙直當真被他領來了,不等諸葛亮發話,便咧嘴道:“就知道你會叫我來,一晚上沒闔眼。”

諸葛亮一笑:“元公若是沉酣入夢,亮也不強逼。”

趙直“哼”了一聲:“虛偽!”

諸葛亮絲毫不生氣:“元公上次說,朱褒曾告訴你,雍闿麾下有一人名喚孟獲,這是什麽人?”

“他是南中夷人首領,在南中很有威信,身上有漢人血脈,是個雜種吧。”趙直直言不諱。

諸葛亮壓根沒有去揪字眼兒,他沉思著:“雍闿盤踞的益州郡最為猖獗,李恢的兵力有限,只恐拖不起。只有我們速戰速決,方能為益州郡緩解危境。”

“丞相打算怎麽去越嶲?”趙直問。

諸葛亮不回答這個問題:“元公以為高定會在何處守關攔截我軍。”

趙直想了想:“我要是他,一定處處設險。”

諸葛亮點頭:“正是,分兵守險,雖有分勢之危,然彼恃重關絕壁,拒我於關門之外,令我戰而不得,拖延時日,只能退兵。故而必須忍一城一關之得失,逼得對方出全軍與我爭,”他深吸了一口氣,“那我軍走安上道。”

趙直詫異地看了諸葛亮一眼,這思維過於跳躍了,剛說東,忽而扯向西,他疑慮道:“從僰道入南中有兩條路,牦牛道平且近,安上道遠且險,丞相要走遠路?”

“牦牛道荒廢百年,貿然上路,若路途不通,或致大軍滯留。安上道雖遠,但可借水力,溯流而上,或有險灘阻撓,亦當能抵達叛軍腹地。”

“丞相欲在哪裏和高定決戰?”

諸葛亮目光灼灼:“卑水!”

滿天星光從山巔落下來,沿著古老的道路飛奔,燃起不甘寂寞的火花兒。

“孟獲,”諸葛亮忽然又提及這個名字,“也許比雍闿高定難對付。”

趙直轉過臉,恰恰一束光罩住了諸葛亮,仿佛星辰般不可逼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