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背後捅刀孫權襲荊州,慧眼識才孔明拔蔣琬(第3/6頁)

隨從親衛先自下馬,對著那府門內高呼道:“左將軍按察郡縣,各縣長官迎候!”

聲音才剛送出,那守門兵卒從昏睡中驚醒,嚇得瞠大了眼睛,又麻利又惶恐地跪了個實實在在。頃刻間,門裏跑出來五六個縣中官吏,“啪啪”甩著袍子,兢兢地跪在門口。

劉備慢慢走入府門,瞧著一顆顆俯得很低的頭:“誰是廣都縣令?”

沒有回答,微風一樣的顫抖在每個人的肩上滾過。

“咦?怎不回答?難道廣都沒有縣令?”劉備本已走入了門裏,因沒聽見答復,又倒退了一步。

“回,回主公……”一人鬥膽進言,“縣令,一會兒就來……”

劉備起了疑心:“一會兒就來?他此刻在哪裏?”

官吏們都伏低了頭,手摳著磚縫,一聲都不敢發出。

劉備的火氣彈跳著竄了上來:“孤問你們話呢,怎敢不回答!”聲如洪鐘,驚得麻雀撲棱棱飛走了。

“回主公,縣令在午睡……”

劉備的臉色唰地變得鐵青一塊:“新法有則,州縣長官每日日出理事,日入休事,其間不可擅離職守,現正是日中,正該司職其責,他竟然敢午睡!”

雷霆怒火在官吏們的頭頂熊熊燃燒,誰都不敢辯解,更不敢擡頭與暴怒的劉備對視。府內忽地響起了輕重不一的腳步聲,一個官吏搖搖晃晃地奔來,腳下打著滑,仿佛踩著滿地的油。

“主、主、主公!”舌頭在唇齒間滑動,撲鼻便是一股濃烈的酒氣。

劉備被熏得向後一退,那人雙手一拱,顛顛倒倒地跪下去:“廣都縣、縣令蔣、蔣琬迎候來、來遲,主公,”他打了個旋轉的酒嗝,“責罰!”他像條蠶蟲似的匍在地上,朝冠歪歪地戴在一邊,官服胡亂地耷拉著,腰帶跨在肚子下,鞋子也穿反了,似乎剛從被窩裏爬出來,還帶著夢裏的昏沉。

劉備本見廣都繁華,民生富樂,還對這理民之官產生了莫大的興趣,揣度著必定是經綸幹才,想著又能納得良才,不免興奮。可此刻見著這醉如稀泥的縣令,那起初的愛才之心已涼了一大半,相反,濃厚的厭煩油然而生。

他冷著一張臉:“你叫蔣琬,嗯,孤略有些印象,你既為廣都縣令,怎能在當職之時沉醉。不理政事,擅離職守,知罪麽?”

蔣琬趴得像只壁虎,嗝嗝地打著旋音說:“下官知、知罪!”

劉備真想一腳將這昏聵縣令踹入岷江,他壓住火氣,手臂使勁一拍門:“去!把廣都縣這半年的卷宗都搬出來,孤欲行按察!”

“是,是!”蔣琬扶著一個官吏的肩膀站起來,一個酒嗝沖上來,慌忙掩住口。他定定心神,吩咐下屬請劉備和諸葛亮堂內安坐,自己親去公署取卷宗。

劉備舉目在公堂前前後後打量了一番,堂內像是久無人打理,書案蒙著一層灰,天花板上結著蜘蛛網,房柱上吊著一只蟲子,仿佛是置身在廢棄多年的坍塌茅舍裏。

他不由得向座下的三尺枰上一摸,果然,摸出了滿手的灰塵,直氣得他想沖出去,一把火燒光縣府。

“主公,卷宗到!”蔣琬抱著一捧竹簡沖入了公堂,“噗噗”地撣去上面的灰塵,恭敬地呈給劉備。

劉備略數了數,一共四冊,分為:糧賦、編戶、鹽鐵、聽訟,每冊所錄不多,他特意翻開聽訟卷,寥寥幾樁案子,案情極其簡單,無聊得像是老婦人的絮絮叨叨,他將案卷放下,疑問道:“就這麽多?”

“是!”蔣琬說得毫不猶疑。

劉備微微一聳眉峰:“廣都一縣,生民多少,田土多少,歲入多少?”

蔣琬恭順地說:“主公所問皆在糧賦、編戶之冊中!”

劉備嘩啦啦地抖開那兩卷竹簡,果見其中詳略皆錄,可他還是不能釋懷,質問道:“一縣之大,如何聽訟之事如此之少,你可有隱瞞?”

“不敢隱瞞,半年聽訟全在這一冊中!”蔣琬的舌頭慢慢捋直,酡紅的臉漸漸褪色了,只有點腳步不穩,站著像在打擺子。

劉備生冷地“哼”了一聲:“好個不敢隱瞞,難道你治下廣都果真升平富樂,百姓竟無訟狀,路不遺失,夜不閉戶,還成了堯舜之治?”

蔣琬被罵得莫名其妙,他是個尋常小吏,哪裏摸得準劉備的脾氣,官府訟少本為好事,如何反而被訓斥?還道是主公喜怒無常,找茬子胡亂宣泄。

“快把其他卷宗拿來,休得隱瞞!”劉備命令道。

蔣琬愁眉苦臉地說:“真的沒有了!”

劉備霎時怫然作色,撩起袍子跳將起來,將那卷宗一把抱起,狠狠砸向蔣琬,仿佛是連珠發射的弓弩,直砸得蔣琬連連倒退,朝冠也被砸掉了。

“找死!”他狂怒地大喝,手一摁劍柄,眼看就要劍指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