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逼死舊僚法正惹禍,本土勢力借機謀亂(第6/7頁)

廳內的訪客都大松了一口氣,虧得這個莽撞不知禮的劉洵,不然這個話題只怕很難打開。許靖從來是個慢性子,由得他一個個數人頭話家常,說到明日也數不完。

許靖微微一笑:“什麽益州事務,說得這樣鄭重?”

“許公可知昨日有司府門出了一樁大事!”劉洵故作聲勢地說。

許靖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什麽大事?”

“治書鄭丞的妻子李氏在有司府門自殺身亡,圍觀的百姓激憤難當,紛紛擲木石撞門,險些沖入府中!”

許靖哦地驚呼了一聲:“竟有這等事?”

“是!”劉洵語氣沉重地說,“巡城校尉點兵來府門驅趕鬧事者,不分好歹,把百姓一頓亂打,致使上百人受傷!”

許靖搖搖頭:“可嘆!”他的應對簡單得讓人失望,既不問事情原由,也不顯露憤慨,倒讓劉洵後面的話沒法說了。

“許公,這都是法正肇事,他先逼死鄭丞,鄭妻去有司衙門訟狀,決曹掾居然不肯受理,將鄭妻打出府門。鄭妻求告無門,激憤至極,這才以死相爭!”一人大聲地說,卻是李異。

“是麽?”許靖不鹹不淡地問。

李異厲聲正色地說:“幾個月以來,法正不問青紅皂白,屬下稍有小錯,輕則免官,重則下獄,這分明是公報私仇!”

許靖擺了擺手:“言過了,若無真憑實據,不要妄下斷言!”

李異說:“許公,那鄭丞皆因當年和法正有過口角之爭,法正一直嫉恨在心,他得勢後,將鄭丞調入他府中任事,尋釁找茬,這才逼死了鄭丞。如今法正將素日與他有隙的人一一歸入府內,其心狠毒啊!”

“如今益州群僚人心惶惶,不知何時便成為下一個鄭丞!”劉洵附和著,還哀嘆了一聲。

龐羲跟著說:“自從荊州新貴入川,益州故老多受排解,不得重用倒也罷了,時時還有傾危之難,怎不叫人膽寒!”

“聽說最近還要重新丈量各家田土,說是完備賦稅,我瞧著是想奪望族田產,歸為己有!”劉洵憤憤地一捶拳。

李異恨聲道:“如今他們正在成都置宅呢,專找三進以上的大宅,那個什麽張飛現在霸的宅子,不就是季玉公外甥的故宅麽。人才走,宅子便強搶過來,才付了原宅市價一半不到的錢!聽說城外苑囿桑田也要奪過來給他們修宅子,可真會享受!”

“宅院算什麽,府庫藏帑都被一搶而空,分封功臣動輒便是千萬金銀錢!”吳壹小聲地說。

廳內議論四起,一張張口裏飄出的話都充滿了怨恨,話音裏隱著刀劍的鋒芒,說到氣憤處,眼裏幾乎噴出了火。

許靖默默地聽著他們的議論,臉上的表情卻淡淡的,還掖著不為人知的冷笑。

“許公!”劉洵正聲道,“您是清望名士,是我益州舊臣,如今荊州新貴勢焰,大家夥都想向您討個辦法,不能任由荊州人踩在我們頭上!”

“對,請許公為大家領銜做主!”附和的聲音很大,仿佛壓不住的浪潮。

許靖慢慢地揚起手:“諸位,不要著急,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他愧疚地嘆息了一聲,“我因家事,許久不曾外出,外間的事竟一概不知,慚愧啊!”他瞧著一張張巴巴盼望的臉,“這樣吧,適才聽你們一番議論,似乎事體繁瑣,容我先將事情一一厘清,分得個主次疾徐,再與諸位商榷,可好?”

許靖的話雖是含混,卻也拿不出話來拒絕,眾人互遞眼光,都不甚滿意,也都揣著懷疑,思慮著許靖是不是在敷衍他們。

許靖長長地噓了一口氣:“天要下雨,道路難行啊!”他起了身,很禮貌地說,“我今日就不留你們了,改日待事體詳察,自當請諸位過府商議!”

送客的話都說出了口,眾人也不好強留,只得拜禮出門,許靖熱情地將他們送到門首,這才閉門進屋。

才一踏入內堂,他便凜了聲色,對著滿府的仆役丫頭冷聲道:“你們聽好,從今日起,凡有訪客,都給我擋回去,主家從此不見客!”

※※※

許府門外,訪客們三五成群地還聚集在一起議論,仿佛粘上了雞蛋的蒼蠅,舍不得那臭烘烘的腥味。

“孟美兄,可得拿個主意出來,我瞧許靖大有敷衍之意!”李異扯著劉洵的衣袖,神色甚是憂慮。

劉洵哼了一聲:“這老東西,老奸巨猾,信不過!”

“他和法正有私交,法正在劉玄德面前好不稱譽他,他怎會得罪法正,惹了新主人的不愉快!”李異恨恨地說。

劉洵煩悶地一嘆:“一個法正已很頭痛,如今又要重量田土,禍端接踵而至,好不讓人心煩!”

李異惡聲惡氣地說:“量什麽田土,憑什麽重量,說什麽大戶隱瞞,小戶重負,去他娘的!多少年的規矩,什麽時候輪到他們來改!想增田賦,自己去荊州增,別來動我們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