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龍鳳聯手,布局誘入益州特使(第4/4頁)

張松也不謙讓,大剌剌地坐了下去,舉手向上一拱。

白衣人輕柔地一笑:“先生剛才說,曹氏父子詩文只有曹操勉強能看,卻不知為何作此斷語?”

張松“咯咯”冷笑一聲:“我說曹操詩文勉強能看,還是給了他兩分薄面。曹操做詩喜自誇,愛把自己比作聖賢,滿篇一股矯揉造作的假豪情。豪情原為天然,若是真英雄,舉手投足間自有不可阻攔的淩雲氣概,可如造作英雄氣只會令人作嘔。還有,曹操人品太差。詩文之好,三分在才華,七分在品性,才華再高,而品性低劣,詩文品級自然減損,因此曹操不能成大氣!”

白衣人和黃衣人聽張松下死力地貶低曹操,兩人對視了一眼,白衣人靜靜笑道:“如此說來,好詩文還需和人品相連麽?”

“那是自然!”張松迅即應道,“曹氏父子自負才幹,卻無君子謙遜之風,曹丕曾作《周成漢昭論》,將曹操比作周公和霍光,父子同氣相求,互相吹噓,不謙恭、不遜讓,文品差得如此,還寫得出什麽好文章!”

白衣人仍是笑意滿滿:“先生好一番激切言辭,在下竊自推敲,依先生之立論,好詩文除文辭流麗,意境深遠,還在一風骨耳!”

“對,正是這風骨!”張松一拍手,“無風不成文,無骨不成質,缺了風骨,莫說寫不出好文章,連人也一發做不得了!”

“借先生之斷,在下也插一句,”黃衣人說,“風骨奇高可為史官,風骨剛正可為忠臣,風骨疲軟是為奸猾,風骨缺殘是為小人,有什麽風骨寫出什麽詩文!”

“說得好!”張松大覺快慰,那胸中積郁許久的塊壘漸漸松動。

白衣人微微笑道:“孔子有風骨,困厄成《論語》,百代之下令人向往;太史公有風骨,身殘著《史記》,後世之人悚然動容,這便是錚錚風骨,百折不撓,泰山壓頂亦不退縮!”

“正是這話!”張松越發爽快,直覺得今日郵亭一遇真是人生快事,一掃那許久以來覆蓋不去的陰霾。

“先生數語開茅塞,令我等心中疑慮頓消,以後讀書必要尋此風骨,少讀靡麗空談,多覽經世言論,方不負前人風骨之文,也不至被今人無風骨之文辭迷惑心智!”白衣人誠摯地說,和黃衣人俯身一拜。

張松擡手:“我何能教二位,卻是二位教了我!”他見二人氣度雍容,談吐不凡,不免生出結交的意思,笑著問道,“荒野相遇,也是莫大緣分,鬥膽一句,不知二位名姓?”

“在下諸葛亮!”

“在下龐統!”

張松驚訝地彈跳而起:“莫非是‘臥龍’‘鳳雛’?!”

兩人都是一笑,白衣人謙遜地說:“不才正是!”

張松搖頭大嘆:“奇遇啊奇遇,竟讓松在此荒野遇見當世兩個大才,真真不虛此行!”

“先生名姓可否一告?”諸葛亮用心地說。

張松收了傲容,撫掌道:“不才益州張松!”

諸葛亮和龐統都面露驚異,諸葛亮歡喜地說:“原來閣下竟是張永年先生!”

龐統也是喜滋滋地笑道:“早知道是張先生,我等何敢班門弄斧?談什麽詩文學問,自當請去城內盛宴款待!”

“怎麽,你們……”張松聽得迷迷糊糊。

諸葛亮歉然笑道:“見諒,我等聽說張先生離開荊北回返益州,皆因一直久聞張先生大名,恨不能謀一面,又無尺素傳心曲,只得在此等候,指望能僥幸遇見,以表我等傾慕之情。幸而蒼天垂憐,竟得此奇遇!”

張松呆了呆:“你們原來在等我?”

“正是!”龐統興奮地說。

“其實,”諸葛亮和緩地說,“是我主公仰慕先生,又不知先生行馬何方,便讓我二人在此打個前站,他處路口也有人迎候。不曾想,倒讓我二人捷足先登了!”

原來是劉備想見自己,張松默默點了點頭。想起自己在曹操處一年多來無人問津,如今被人家掃地出門,窮途末路時還有人惦記自己,不禁冉冉生出無限感動。

“松何德何能,得劉將軍如此厚愛!”張松說得有幾分激動。

諸葛亮一笑:“主公愛惜人才,張先生乃鼎鼎名望的益州博學大才,早就有心結識,主公吩咐,必要將張先生接到江陵,備薄酒聊表寸心!”

龐統殷切地說:“張先生,請隨我們同去江陵吧,主公現在堂上靜候,荊州大小僚屬也當陪席!”

張松怔怔地沒說話,心裏說不清是感動,還是有著潛藏的懷疑。亭台周遭微風拂闌,嫩白梨花仿佛輕夢墜落,良久的沉默後,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終於作了決定,用力一揮手,大聲說:“好,我就走一趟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