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身陷奪嫡陰謀,劉備遇險(第3/6頁)

劉備聳然起立,他似被當頭棒喝,心中的迷惘漸漸散開,顯出一片清明世界,他俯身深拜:“備幸蒙先生指教,一解多年疑惑!”他凝神思忖,“然則,去哪裏尋使人之才?”

司馬徽伸手輕揮出去:“將軍難道不知,天下大才盡在此間!”

風忽然而起,山野荒草起伏如波濤,一浪推湧一浪,劉備舉目眺望:“在此間?”

司馬徽以手指沾酒,在石案上輕輕劃過,口裏念道:“得此二人之一,可安天下!”

劉備垂目一瞧,原來是“臥龍”與“鳳雛”,水漬在石案上漫漶,這四個字逐漸模糊成一團,仿佛峭壁間暗自生長的花。

“臥龍,鳳雛?”劉備凝神細思,隱隱有些耳聞,可到底是陌生的,便虔敬地問道:“敢問先生,如何尋得此二人?”

司馬徽撫須輕笑,終不發一言,頃時,他拿起藤杖,系好葫蘆,微一拱手:“荒野相遇,是為有緣,就此別過!”他笑著仰天長嘯而去,嘯聲高遏行雲,猶如江頭風起,吹得風帆高張。

劉備本想追住他問問“臥龍”“鳳雛”的下落,可他知這些高士脾性與俗人不同,強以言詞反是褻瀆,只得由著司馬徽去遠了。

“真是怪人!”張飛跳上亭子。

劉備沒說話,默默念著那兩個名字,一遍一遍,在心底輾轉反復,像是要打上一個深刻的烙印,以至於讓自己終身都不能夠忘記。

“臥龍”,“鳳雛”,到底,是怎樣的兩個人呢?

※※※

大雪紛紛,蒼茫雪霧罩得天地一片昏暗,狂風肆虐不已,吹得滿天雪花亂飛,再把落在地上的雪粒卷起來,惡狠狠地扔出去。

劉備踏雪而行,紅色鬥篷拖曳在地,隨風如一面招展旗幟,靴底踩得哢嚓作響,壓下的腳印串連起來成為深淺不一的黑色痕跡,很快地,又被紛紛揚揚飄落的大雪掃蕩幹凈。

庭院裏很少人行走,風雪聲把一切聲音都掩飾得幹幹凈凈,花木覆蓋了沉重的雪沫,遠望像是覆了蒼白的披肩,早沒有了昔時的鮮艷。

劉備走到門首,有仆役接過他摘下的鬥篷,抖幹凈上面的雪,輕一推門,把他讓了進去。

門在身後輕輕關閉,瞬時,猶如忽然從寒冷的冬日躍入了溫暖的夏天,身上被一股暖融融的熱氣包圍,後背竟微微冒了汗。

他一直走到最裏邊,在幃幕低垂的床邊停下,輕輕地喚道:“景升兄!”

劉表扶著一個女僮的手坐起來:“玄德來了,快坐!”

劉備斜倚著半坐床頭,擡眼打量著劉表,一個多月不見,劉表竟像變了個人,瘦得脫了形,眼窩深陷,臉色發青,蔫蔫的沒有一點精神。

劉備看得辛酸:“才一月不見,景升兄如何病成這樣,倒叫人好不傷心!”

劉表苦楚地嘆了口氣:“人命由天,人力奈何不得,我也甚是煩悶!”

劉備稍收悲慨,勸慰道:“人誰無病,即使病體沉重,但凡多加調養,自然可盼痊愈!”

劉表輕輕搖頭:“只怕我這病是好不了了!”

劉備慌忙道:“景升何作此念,哪裏可能好不了,需得把那心放緩了,靜心養病,切不可有沮喪之心!”

劉表沒有回答,只是揮手讓服侍他的女僮出去,趁著屋中無人,低聲道:“玄德,我一病不起,想來時日無多,奈何心中有一事總難排解,思來想去,唯有咨諏於你!”

劉備因見他打發人出屋,便知所談事體機密,身子靠近了一些,“景升兄但言無妨,備雖愚鈍,也當盡綿力!”

劉表喘了口氣:“玄德,你為仁厚長者,心少私念,赤心肝膽,可惜我素日對你多有扞格,你不會怪我吧?”

劉備忙搖頭:“景升兄說哪裏話,備狼狽奔南,幸得景升兄不吝收留,備才得以殘活於世。景升兄對備之情誼,備永世難忘,恩義未報,何能起怨!”

劉表喟然:“玄德果真實心人,”他顫巍巍撐起身體,低沉了聲音很慢地說,“玄德知道,我有兩子,長子琦賢德,而柔懦少謀;幼子琮年少,而聰敏歧嶷,想問玄德一句,如我百年之後,選哪一子為嗣?”

劉備聽劉表居然托付自己以立嗣大事,顯是推心置腹,赤誠無私,心中甚是感動,真誠地說:“備以為應立長子!”

劉表凝思片刻:“奈何長子怯弱不堪大事,荊州交於他,我總是不放心。琮兒卻甚是明慧,二者相較,幼子更具才幹。”

劉備道:“歷來廢長立幼為取亂之道,若然不慎,荊州危矣!況長公子雖柔懦,正具仁君風範,有荊州老臣輔佐,何愁不能守成!”

劉表嘆了一聲:“但幼子母現為我正妻,妻弟瑁又掌控荊州軍權,我擔心一旦長子繼位,局面控制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