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身陷奪嫡陰謀,劉備遇險(第2/6頁)

長者點頭一笑:“隨遇而安,合我的脾氣!”他一指路邊的一座小郵亭,“便去那裏安坐片刻如何?”

“甚好!”

長者笑呵呵地走入郵亭,亭台已廢棄多日,亭中雜草長得齊膝高,梁椽間結著蛛網,灰塵從空中簌簌落下。長者毫不在乎,伸手拂去亭中石礅上的雜草渣滓:“請!”

見他如此豁達不羈,劉備更為欽服,他素來好交朋友,秉性裏甚是豪邁,若能車馬衣輕裘,必定與朋友共。這些年遇事不快,委屈了心志,淡了交友的心,而今日一見這長者,卻讓他掩藏許久的不羈一發鉆了出來。

“在下劉備!”劉備主動地報了名字。

長者卻杖行禮:“久仰,原來是劉將軍!在下司馬徽!”

劉備驚愕:“莫非是水鏡先生?”

長者謙和一笑:“正是鄙人的賤號!”

劉備又驚又喜,肅然起了深深的敬意,他早就聽說過水鏡名號,聞其是荊襄一帶有名的高士,一直感嘆無緣相識,哪知竟在半道相遇,豈非是天意安排。

“備今日能與水鏡先生謀面,是蒼天垂鑒,足可快慰半生!”劉備感嘆道。

司馬徽暢然一笑:“過了過了,水鏡何德何能,怎可擔將軍如許誇譽,將軍名滿天下,乃當世英雄,應是水鏡榮幸!”

劉備興奮得雙頰微紅,左右顧望,又惋惜道:“可惜此間為僻陋荒郊,無有酤酒處,否則定浮一大白,為先生壽!”

“想要有酒還不容易?”司馬徽一笑,從腰間取下紅葫蘆,葫蘆兩邊掉著兩個木杯子,他解開系杯子的細繩,擰開葫蘆,滿斟了兩杯酒,把其中一杯笑吟吟地捧給了劉備。

劉備嘆息:“先生風雅,不拘天不縛地,好讓人羨慕!”他舉過杯子,“為先生壽!”言罷,一飲而盡,那酒甚是醇烈,入口辣得刮舌,回味卻極是無窮,慢慢地還回了清幽的甜味。

“好,好,將軍快哉!”司馬徽撫掌,“為將軍壽!”他也一飲而盡。

兩人相視大笑,彼此都惺惺相惜,雖是此刻身處雜草廢亭中,也仍覺得一股豪氣沖入肺腑,想在這雲天之下,曠野之上,策馬飛奔,醉酒狂歌。

談笑間,司馬徽扭頭瞧了一眼正在亭邊吃草的的盧馬:“這是將軍坐騎?”

“是!”

司馬徽蹙眉一嘆:“可惜了!”

“如何可惜了?”

司馬徽沒有立即回答,反而一問:“不知將軍如何得到此馬?”

“原非屬我有,乃是從敗將坐下奪得!”

司馬徽點著的盧馬:“將軍請看,這馬眼下有淚槽,額邊生白點,乃大不吉之相,必定妨主!”

“果然?”劉備大驚。

司馬徽頷首:“確實,然有一法可解!”

“何法?”

司馬徽慢慢地說:“將軍可將此馬轉贈他人,待得妨過他人,再轉己用,必然無事!”

劉備愣了一下,隨即猛地搖頭:“不可!”

“為何不可?此馬刑克兇惡,不轉兇他人,自己便要遭殃!”司馬徽面無表情。

劉備決然地說:“生死有命,備豈可為一己私欲而陷害他人,若為圖安泰行此下作陰謀,備為之不恥!”

司馬徽欣然大笑:“好,好!果是仁心之主,明不妄語,暗不虧心,是真英雄!”

他大感快慰,一時舉葫連飲兩口,略停一霎,說道:“將軍豪氣幹雲,可配日月,只是,我觀將軍眉間似有憂色,莫非有隱憂在心不能去?”

劉備被說中心事,緩緩黯淡了神色,長嘆一聲:“久困林下,不甘足慰,倒是羨慕先生閑散逍遙,超然脫於世外!”

司馬徽微笑:“將軍怎是我等山野,天下擾攘,有人避難林泉,有人迎難而上,鄙人是前者,將軍是後者。”

劉備悵然一嘆:“話如此,而備尚不能踞一地容身,何敢言天下!”

司馬徽笑道:“將軍不聞‘故古之能致功者,眾人助之以力,近者結之以成,遠者譽之以名,尊者載之以勢’,獨木難支,無臂膀平衡,身何能行?”

“先生所言極是,然備數年征戰,文武之助並不缺少,乃天命不與,時不我待,徒勞無功罷了!”

司馬徽輕輕搖頭:“將軍身邊皆可使之才,而非使人之才!”

劉備一陣迷惘:“可使之才?使人之才?”

司馬徽悠然笑道:“昔日高祖與韓信論將才,高祖問韓信,‘如我能將幾何?’韓信答道,‘陛下不過能將十萬。’高祖又問,‘於君何如?’韓信說,‘臣多多而益善耳。’高祖笑道,‘多多益善,何為為我擒?’韓信則道,‘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此乃信之所以為陛下擒也!’”

他稍稍停頓,目光泠泠清亮:“將軍身邊有將兵之才,無將將之才,將將,是為使人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