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泰山郡頑童諸葛亮(第3/5頁)

兒子不受教的事讓諸葛圭傷透了腦筋,他膝下育有三子二女,長子諸葛瑾在洛陽太學授業,卻是個彬彬有禮的君子,謙恭明敏,深受太學博士的賞識,說出去,也頗為門楣增光,偏偏這個次子,素性頑劣,請了多少先生都被他氣跑了。

諸葛圭治家極嚴,訓斥兒子從沒個留情處,庭訓酷烈,為二兒子的不修細行,也不知罵了多少次,打了多少次,氣急了,笤帚鐵筋地一頓好打,可就是擰不過來。他也曾一度萌生過送兒子去洛陽覓名師傳教的念頭,養好了性情,將來進官學授業,可這孩子天生的不畏天不懼地,只怕放了出去,缺了管束,比在家時更野,也就罷了。

當下裏,諸葛圭罵道:“混賬東西,你當真要做百無一用的蠹蟲麽?”

“兒子沒這麽想。”諸葛亮低聲道。

諸葛圭厲聲道:“你若不作此念,為何氣跑先生,氣跑一個不算,足足氣跑五個!”

“那先生講授好無趣,他只會依著書白念,若是這樣,還不如我自學呢。”諸葛亮辯解道,他雖然年紀小,卻天生伶牙俐齒,和鄰家小兒爭吵皆是他贏,甚或一人對陣一群人,常常自誇蘇秦張儀也不過如此。

這話慪得諸葛圭好一會兒反駁不得,他黑著臉說:“縱算先生有百般不如意,可也是授業恩師,你也該有萬般尊敬,何況天下學問宏奧精深,博大無邊,豈是你能憑一己之力悉數學會的?”

父親的嚴厲宛如一道生硬的鋼鞭,在脊梁骨上重重摔下,諸葛亮渾身打了個哆嗦,小心地向諸葛玄遞過去一道求助的目光。

諸葛玄向他悄悄眨眨眼,因對諸葛圭道:“我聽說瑾兒去太學念書了,如今怎麽樣?”

提起長子,諸葛圭的心情漸漸明亮起來:“勞費心,一切安好,年末或要歸家一趟,我倒是勸他安心就學,勿需惦記家裏。”

被諸葛玄這一番打岔,諸葛圭的火氣已弱了,再見兒子窘迫著無處容身,手腳也不知該往哪裏放,卻是可憐可疼的模樣兒,心裏不免軟了,肅聲道:“還愣著幹什麽,現在立刻給我抄書去,不抄完不準吃飯!”

諸葛亮早就想溜之大吉,父親的訓斥猶如聖旨。這時莫說是抄書,便是罰他背下整部《尚書》,他也是甘願的,他小聲對父親應了一聲,扯了一把正咬指頭的諸葛均。

那壁廂,顧氏也告了退,自領著兩兄弟出去,背後諸葛圭依舊訓斥道:“把鞋找來穿上,衣冠不整,成何體統!”

諸葛玄因勸道:“兄長,亮兒年幼,循循善誘即可,誰不是從年幼懵懂犯錯過來的,年紀大些自然明了事理。”

諸葛圭道:“子不教父之過,我若不嚴以辭色,威以厲害,他們如何成器!”

諸葛玄笑道:“幸好我不是你兒子,不然真不得安生,只怕已被你逼得離家了!”

這玩笑卻勾起了諸葛圭的勸導心:“你這趟回來,把心安了吧,別再整日漂泊無定,男兒事業一朝辜負,沒世抱憾。”

諸葛玄洋溢的笑容倏忽戛然,滿滿的悵然湧動起來,他苦澀地說:“兄長該知道,我也是不得已,不是我不想定,是留不得也停不得。”

諸葛圭不由得生出幾分愧意:“說起來,一多半是不想牽累於我,方才遠走天涯,卻是我辜負了你!”

諸葛玄搖搖頭:“兄弟之間,哪有什麽辜負不辜負,兄長說這話卻是生分了。何況倘或我不是深陷黨禍中,又怎會帶來這場變故,所謂牽連一說,反應是說我。”

兄弟的通情達理讓諸葛圭不免感動,他寬慰道:“自叛亂以來,黨禁已解,而今天下攘攘,良才難求,多少黨人擢升要職,為國所用,你不用再東西不定,朝廷應不會再起黨錮。”

諸葛玄低著頭一嘆:“再議吧,總之,我這次會留得久一些。”

正說話間,門外進來一人,二十歲的年輕小夥,闊字臉,五官敦實如寫在禮器上的銘文,見到諸葛玄眼底綻出了憨厚的笑,卻原來是馮安,他自小便長在諸葛家,和諸葛兄弟都甚是熟絡。

諸葛玄立即便笑了:“馮安小子,我回來了,你也不來看看,偏躲著不見我!”

“我沒有呢,我忙著,忙著……”馮安結結巴巴地說。

諸葛玄戲謔道:“你忙著什麽,忙著娶媳婦生孩子?”

“沒有……”馮安急了,漲紅著臉卻解釋不出來。

諸葛圭插話道:“你就別擠對他了,他一個老實人,你偏不正經地和他耍嘴皮子。”

幸而主家救火,馮安的難為情稍稍減緩了,方才說道:“車馬備好了。”

聽得馮安如此說,諸葛玄因問道:“兄長這是要出門麽?”

諸葛圭點頭:“是,郡府遣我去徐州,稍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