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應天館拜訪神秘客 鐵女寺毒殺貪鄙人(第5/7頁)

“什麽都沒有想。”

“啊!”

金學曾望著老師太臉上平靜的表情.似乎悟到了什麽。這時,他發現宋師爺站在緊連著客堂的右廂房的門口向他招手,這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趙謙已經離席走了。便起身向右廂房走去,身後,只聽得湯公公還在虔誠地追問:

“老師太,您是從哪兒看出金大人有慧根的?”

金學曾一走進右廂房,便看見趙謙心事重重地坐在一張桌子旁邊。宋師爺輕輕掩上門回到客堂裏。趙謙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金學曾便隔著桌子與他對坐。

趙謙為何要在賜書儀式舉行之前,就急著要抽這個空兒與金學曾單獨見面?說起來也是情不得已迫於無奈。

自那天晚上,趙謙去應天會館,與那位從北京來的神秘的高先生見過面後,心情就再也沒有好過。他沒有想到金學曾來荊州不到兩個月,就拿到了他“私贈官田賄賂權門”的把柄,更令他吃驚的是,首輔張居正得到金學曾的告狀信後,不但不隱瞞,反而自個兒把這件事捅到皇上那裏去。縱觀歷朝歷代,措謀攫利怙權斂財的權相不乏其人,但如此鐵面無私自揭家醜的宰輔,大明開國以來,張居正恐怕是第一人。趙謙挖空心思削尖腦袋巴結張老太爺,實指望利用他攀上張居正這個大靠山,以利日後升官發財。應該說,這一目的他已達到,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如今惹起禍端的,還是這一塊官田……

俗話說,不怕對頭事就怕對頭人。趙謙把這些時發生的事情聯起來一想,這才發覺金學曾心機變詐智數周密,硬是一步步把他往絕路上逼。他這邊動員陳大毛李狗兒寫狀子告稅關“當街打人陷民水火”,金學曾那邊卻把這兩個不知好歹的東西鼓搗起來,給他送來一塊《戒石銘》;他這邊才把荊州城各衙門聯絡起來,從不同渠道上書北京當路大臣,攻訐金學曾“橫行無禮欺壓百姓”,金學曾那面密信一封呈上首輔,揭發他“以官田行賄”;他這邊好不容易弄來徐階的撰聯題額,可是還來不及高興,首輔就徑直派周顯謨前來拆毀大學士牌坊,誰又能擔保,此事在後頭作祟的,不是他金學曾?

趙謙自認為可以出奇制勝的幾步好棋,被他金學曾一攪局,竟變成了一步差過一步的臭棋。前思後想,他恨不能把金學曾生剮了他。所以,當高先生提出要除掉金學曾時,他嘴裏雖然支吾著要“想一想”,心裏頭卻早已判了一個肯字.幾天來,他一直在設計除掉金學曾的方案.物色刺殺的人選,並就此事多次約見那位神秘的高先生。他這邊暗中準備剛剛有些眉目,卻不料前天晚上,又有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荊州城中的首富,漆記綢緞行的老板漆員外突然失蹤了。第二天,終於有耳報神向他稟告:漆員外被金學曾設計“請”去,如今軟禁在荊州稅關裏面。

一聽到這個消息,趙謙心驚肉跳,差一點惑亂失常。卻說趙謙在出任府同知主政稅關期間,曾大肆收受不法奸商的賄賂而任其隱瞞交易偷稅漏稅。雖不過短短兩年時間,他收受的賄銀就達十萬兩之多。其中,僅這位漆員外一人,就送給了他三萬多兩銀子。一來是做賊心虛,二來憑直覺,他認定金學曾一定是抓住了漆員外的什麽把柄。不然,他不會無緣無故地把這位荊州首富“請”進稅關,他索取巨賄而使朝廷榷稅大量流失,這一罪行若是暴露,“私贈官田”一事則是小巫見大巫了。他之所以對荊州稅關的繼任者要麽拉攏要麽打擊,就是怕自己的穢行敗露。昨天一天,他陪著欽差湯公公遊覽荊州名勝,表面上熱熱鬧鬧談笑風生,心裏頭卻是一片迷亂。昨兒晚上,高先生去府衙與他相見還催他趕緊動手,他嘴裏答應心上卻已變了卦。他知道此時,如果自己再走錯一步路,就會性命難保。權衡再三,他決定盡棄前嫌,主動與金學曾達成和解。這就是他迫不及待要與金學曾單獨會見的原因:

一對仇人忽然坐到了一塊兒,情形有些尷尬,聽著外間客堂裏忽高忽低的談笑聲,還是趙謙首先打破僵局,他咽下一口唾沫,不自然地說道:

“金大人,本府今日單獨見你,原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向你通報。”

“何事?”

“有人要暗算你。”

“是嗎?”金學曾噗哧一笑,他總感到趙謙說話皮裏陽秋的不中聽,故不屑地回道,“除了你趙知府,還會有什麽人暗算我?”

趙謙對金學曾的譏誚並不在意,而是從袖籠裏摸出一張銀票來,遞給金學曾說:

“這是一張五千兩銀子的銀票,見票即兌,金大人是造過假銀票的,你看看這張銀票是真是假?”

這是一張京城寶祥號票莊開出的銀票,金學曾一看密押與楮紙的質地,就知道是真的,便問趙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