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五章 京兆尹與左相(第3/5頁)

又比如原屬章仇黨的吏部侍郎楊慎矜被貶黜為巴州司馬,李清上台後,立刻調他進京為戶部度支郎中,不到兩個月,又重新任命為吏部侍郎。

所以最近京城流傳著一句話,叫做:‘寧為戶部小郎中,不做門下大侍郎。’說的就是戶部和太府寺官員不斷被重用,而門下侍郎張倚被殺一事。

不過,郭虛己做京兆尹卻讓第五琦有點意外,郭虛己雖然也做過戶部侍郎,而且還是李清的前任,但彼戶部非此戶部,郭虛己早就調到益州為刺史,後來逐漸做到劍南節度使一職,在去年年初李隆基對各節度使的清洗中,他被封為光祿大夫,賦閑在家,和李清並無什麽關系。

所以,這個老戶部官員的任命實在不合情理,讓第五琦感到十分驚異,他知道李清雖大肆提升戶部官員,但那只是條路徑,李清決不是‘惟戶是舉’之人,任用郭虛己為京兆尹恐怕是另有深意。

想到此,第五琦淡淡一笑道:“任用人事問戶部尚書,豈不是對牛彈琴?”

李清瞥了他一眼,忽然話題一轉道:“那我想廢除鹽鐵專賣制,戶部尚書以為如何?”

第五琦愕然,鹽鐵專賣制正是李清的成名之作,又是朝廷重要的財政來源,他竟忽然提出廢除,這既讓第五琦驚詫又讓他無法理解,一時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清輕輕地搖了搖頭,當年財政應急他用了鹽鐵專賣制,但沒想到李隆基卻將它當作一個聚寶盆,不停加價,從最早的每鬥七十文,漲到去年每鬥數百文,再經鹽商層層盤剝,到百姓手裏時已是天價,民怨沸騰,無數人家買不起鹽,只得‘淡食’,這使李清看到了它的危害,當帝王的權力沒有節制時,任何良法都會成為害民之法。

但李清考慮不是這個,而是後來楊國忠主政後,將鹽鐵專賣制擴大,鐵、茶、酒,統統實行專賣,朝廷斂收暴利,又對商人實行重稅,十征其二,商人無利可圖,再加之社會地位又低,自然都棄商返農,所以李清要扭轉這一不利局面,首先就要拿他自己創立的鹽鐵專賣制開刀。

“當然不是一下子廢除,現在除了鹽以外,鐵、茶、酒都統統放開,準予民間自己經營,鹽價也要降到百文,雖然財政收入會大大減小,但只要不奢侈浪費,其實也勉強可以維持運轉,等徹底平定安祿山之亂後,我打算對稅制實行一次大的調整,重新建立全國櫃坊,將租、庸納稅改用錢納稅,這樣朝廷便可以從財政上控制地方……”

李清不緊不慢地說,第五琦卻聽得目瞪口呆,他是老戶部,又做過鹽鐵令,對李清所說的含義自然能深刻理解,尤其是以錢代租庸,這簡直就是前無古人之作,這樣一來,家家戶戶都得上街賣糧賣絲麻。

第五琦反應極快,他立刻反對道:“相國不可,這樣一來豈不是便宜了那些大商人,不事耕作,只需倒賣糧麻,便勝過百姓一年辛勞,而且,這中間又隱藏著極大的漏洞,比如一地縣官和米商勾結,控制全縣糧價,以低價從農戶手中購進,再一轉手,獲利又何止萬千,而朝廷又無跡可查。”

李清一擡手打斷了他的話,“官商勾結自古就有,這種情況當然也會發生,但我們不能因噎廢食,實行以錢代租庸的情況究竟會如何,我們可先選一兩處糧價穩定的地方為試點,總結得失後再推向全國,此事我已構想多年,第五尚書不要再反對!”

第五琦聽他直稱自己的官名,知道此事已無可避免,不過李清肯選一兩地先推行,這又留有緩沖的余地,倒也可行,他便默默地點了點頭。

“酒足飯飽,我該告辭了!”李清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站起身來向第五琦拱拱手,出門而去,第五琦大急,左相之事還一言未說呢!

李清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回頭呵呵一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李清再愚,也不至於給自己樹敵吧!”

……

當天晚上,崔光遠親自帶領百名衙役持刀在宣陽坊斷墻處守侯,防止有人趁夜拆墻,一更時分,天空中飄起了雪花,由小變大、由稀疏變得稠密,儼如松球一般,一團團從天而降,到二更時,整個長安已是白茫茫一片,雪卻越下越大,三十步以外已看不見情況。

守候在斷墻邊的百名衙役又冷又困,一片抱怨,卻又不敢針對崔光遠,只得仰天大罵賊老天,崔光遠心中也極為不滿,大唐立國百年,從未聽說過有京兆尹雪夜守斷墻之說,要不是他李清心血來潮拆什麽墻,自己會在這裏受苦嗎?最後的責任卻讓自己承擔。

但李清的手段一向狠辣,自己稍一大意,恐怕就會被他抓住把柄,崔光遠只能忍住,一直到四更,衙役們連抱怨的力氣都沒有了,紛紛擠成一團,身子已被厚厚的白雪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