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五章 角力開始

楊琦被打斷腿之事象長了翅膀一般瞬間便傳遍了長安,在許多具有記者天賦的好事者渲染之下,這件事竟出現了N個版本,有李清當街救美,美女感恩戴德欲以身相許;有楊琦欺惡良善,被李清撞見而出手懲治;更有消息靈通人事聯想到蘇州櫃坊,稱這是蓄謀已久的政治陰謀雲雲,有人歡喜,有人深思,當然,也有人如臨大敵。

但對李林甫而言,他卻由此事得知李清返回了長安,此刻,李林甫的書房門關得嚴嚴實實,窗簾也拉得密不透光,天尚未黑盡,房間裏的燈已經點燃,燈苗突突地跳,將李林甫影子拉長又縮短。

這幾天李林甫的心緒頗不寧靜,章仇兼瓊的突然亡故既讓他高興,可也使他擔憂,歡喜是自己的政敵消失,由原太子黨為根基組建的章仇黨正式煙消雲散,他的相國黨也由此得到壯大;可讓他憂慮是章仇兼瓊死後形成的權力真空大半被裴黨填補,尤其是楊國忠竟取代楊慎衿做了權位最重的吏部侍郎,自己從前的猜測開始一步步變成現實,李隆基果然想扶持楊國忠來取代自己,強烈的失落使李林甫對章仇兼瓊之死竟生出一絲兔死狐悲之感。

正如李隆基眷念皇位一般,李林甫也舍不下他坐了十幾年的相位,況且,他的失勢也就意味他的末日到來。

“決不能讓李隆基的計劃得以實現。”李林甫拉長了鼻槽,顯得異常陰冷,太子廢了,章仇兼瓊死了,李林甫與楊國忠的矛盾便直接擺上了台面,一向橫行長安的楊琦竟被李清打斷雙腿,這讓李林甫既驚訝,又暗暗歡喜。

他瞥了一眼坐在客椅上的吉溫,冰冷的眼睛裏又立刻浮上一層笑意,“七郎,此事你怎麽看?”

吉溫從進李林甫的書房起,臉上卑謙的笑容就沒有變過,他年紀約四十余歲,身材瘦小,他的話不多,但每一句話都恰到好處,使人聽了舒心。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裏,吉溫一直保持低調,直到被李林甫看上並漸漸引為心腹後,他才開始顯露頭角,升為大理寺少卿,凡進過大理寺之人,都無法忘記他殘酷的手段。

去年,大理寺卿崔翹調任他職,吉溫又上一步,出任大理寺卿,被打斷雙腿的楊琦正是他的屬下,他剛剛得到消息,便立刻趕來向李林甫匯報。

見相國問話,吉溫站起身畢恭畢敬道:“屬下個人以為,此時章仇黨人心渙散,李清一進長安便高調行事,此舉和他這幾年的行事風格不符,似乎是想重新凝聚章仇黨人心,但現在時機已晚,非但沒有效果,反而引火燒身,得罪楊氏一門,實不明智也!”

吉溫說完偷偷看了李林甫一眼,見他冷笑不止,似乎並不贊同自己的觀點,立刻又道:“屬下看不透此事,還請相國指點。”

“你不是看不透,而是太小看他了。”

李林甫輕輕摸著自己的大鼻子,搖搖頭道:“你們都忘了天寶三年的東宮案嗎?老夫被他打得灰頭土臉,天寶五年韋堅案,誰是最後得益者?還揚州鹽案、科舉案,你們似乎都忘了,好好想一想吧!他是那般魯莽之人?他會做引火燒身之事嗎?”

“可是今天楊國忠去萬年縣衙領楊琦時放出了狠話,要李清好看!”

“楊國忠算個屁!”李林甫粗暴地打斷了吉溫的話,連聲冷笑道:“他以為自己是誰,以為皇上臨幸他府第、封他為吏部侍郎,他便可以一手遮天嗎?告訴你,李清非但不會為此事被懲罰,皇上還會很快趕回來召見他,嘉獎他的蘇州之行。”

“相國是說章仇兼瓊?”吉溫終於有點回過味來。

“不錯,正是為了章仇兼瓊。”

李林甫慢慢坐回自己的舊藤椅,仰天望著天花板,用一種近乎嫉妒的聲音道:“章仇死得不明不白,他的益州舊部、章仇黨人、那些朝廷元老,張筠、席豫之流都在眼巴巴望著,皇上卻躲到溫泉宮去,明顯是想不了了之,所以李清此舉正是在創造一個契機,逼皇上表態,哼!引火燒身,你想的太簡單了。”

吉溫的臉微微有些赤紅,他向李林甫深施一禮,慨然嘆道:“相國老辣,屬下受益非淺!”

這時,門輕輕敲了敲,管家在門外道:“老爺,永王殿下來了。”

吉溫聞言立刻起身道:“相國,那我先走一步。”

李林甫點點頭,“也好,你先去吧!”忽然他又叫住吉溫,“這次機會你要抓住,將楊琦升大理少卿之事向後延,最好不了了之,明白了嗎?”

“是!屬下明白。”吉溫告辭匆匆而去。

……

“相國可知今天李清之事?真讓人痛快!”永王李璘還未完全進門,他的聲音卻先一步進來,聲調裏帶著一絲興奮甚至是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