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章 夜訪(第2/3頁)

李清快步穿過中門,他確實有事,各地的收支帳表已陸續送到朝廷,戶部一直在忙碌著統計和審核的工作,李清雖不具體操作實務,但他還任太府寺卿一職,這卻是個務實的職務,大量的開支申請需要他簽字批準,方可執行。

前面就是書房,李清轉個彎,卻見門房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來,“老爺,章仇相國來了,有要事找老爺。”

李清微微一怔,此時夜已經深了,章仇兼瓊在此時找他,會有什麽事,他立刻想到了最近朝中的異動,李隆基在新年宴會上公開表示,他有退位做太上皇的念頭,隨即太子李亨的行情立刻看漲,早已門可落雀的東宮再度熱鬧起來。

很多大臣都認為李隆基並非是無病呻吟,事實上他的身體越來越差,接見朝臣的時間也越來越少,甚至還有李隆基在禦書房中暈倒的消息傳出,所以他公開表示有退位的念頭,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李清卻並不這樣想,天寶五年上元節,他一手策劃了保太子之局,最後雖然打悲情牌成功,但他自己心中卻非常清楚,根本原因是李隆基臨時改變了主意,這中間必然是有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具體是什麽事情,李清猜不出來,幾次探問高力士的口風,他也是笑而不答,但有一點他能肯定,太子的危險並沒有過去,只是被李隆基的歌舞升平掩蓋了起來。

時間不容李清細想,他急忙迎出府門,老遠便向負手而立的章仇兼瓊躬身施禮道:“學生迎接來遲,還望恩師恕罪!”

李清的官已經不小了,但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對章仇兼瓊保持著低調謙卑的態度,這令他十分滿意,他也一直視李清為自己的左膀右臂。

“呵呵!深夜打擾陽明休息,該道歉的是我才對。”

章仇兼瓊親熱的拍了拍李清的後背,“走吧!到你書房去,說幾句話我便走,我也委實困了。”

李清將他請進自己書房,又叮囑侍衛嚴加巡查,不準任何人靠近書房,他小心翼翼地關了門,一回頭,見章仇兼瓊的臉上喜氣四溢,他從懷中取出一份奏折遞給李清,興奮道:“鹹寧刺史趙奉章彈劾李林甫在鹹寧強占土地近萬畝,激起當地民變,已有多人死傷。”

“恩師的意思是……”

李清接過奏折,翻了翻,上面一個批文都沒有,他忽然意識到,趙奉章彈劾李林甫,恐怕也是奉命而為,他迅速瞥了一眼章仇兼瓊,見他目光中隱隱露出得意之色,不禁暗暗搖了搖頭,章仇兼瓊此時動手,時機似乎不太合適,而且土地問題牽涉敏感,以土地問題作為突破口,那恐怕誰也不能獨善其身了,想到這,李清心中一動,難道章仇兼瓊的真實目的是土地改革不成?極有這個可能,解決土地問題一直就是章仇兼瓊的政治目標。

他不露聲色又問道:“皇上十幾天前提出退位之事,恩師怎麽看?”

章仇兼瓊微微一笑,自己先坐了下來,他隨手拿起李清桌上的碧玉鎮紙,仔細地把玩半天,才感慨道:“這就是皇上賜你的鎮紙吧!我十幾年前第一次被皇上召見時就看見過它了,皇上將它賜給了你,這是何等恩寵,可你卻隨意將它擺在桌上,太小看皇上的用意了。”

他目光一挑,直射李清,毫不隱瞞道:“不錯,趙奉章是奉我命而為,我當然知道皇上退位之說不過是一個試探,並非真的有心退位,正因為這樣,我才想利用皇上想做事的時機扳倒李林甫。”

“恩師以為皇上想做之事,就是針對李林甫嗎?”

章仇兼瓊的眼睛漸漸眯了起來,肥胖的臉頰上浮現出一絲冷笑,“皇上從天寶五年扶持裴黨起,便開始布局了,一步步削弱李林甫,然後楊國忠先退後進,裴寬任吏部尚書,又撮合二人結盟,這難道不是想讓裴黨取代相國黨嗎?皇上一直隱忍三年,今年忽然發話,而太子又深居簡出,根本無懈可擊,所以他名義上是指大統之位,其實他想下手的,我認為應該是李林甫。”

李清淡淡一笑,接口道:“所以恩師就想犧牲趙奉章,等李林甫驕橫夠了,再把他下來的梯子抽掉嗎?”

章仇兼瓊的眼中閃過一絲訝色,慨然嘆道:“想不到經過這些年,你看問題愈發透徹了,居然將老夫的後著都看出了,不簡單啊!那你不妨再猜猜看,我的另一個目的是什麽?”

李清不答,他起身將走到窗前,輕輕推開了窗戶,一股寒風撲面而來,風中還隱隱夾雜著李庭月歡快而無憂無慮的笑聲,他心裏明白章仇兼瓊指的是土地改革之事,但他今年也有計劃,他想借國庫充裕的時機,將大唐農民的納稅方式由實物漸漸向貨幣轉變,這對大唐商品經濟的發展,將是一件劃時代的大事,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章仇兼瓊卻忽然想對土地動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