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三章 科舉案(五)

科舉考試進行得如火如荼,可吏部侍郎楊慎矜卻心神不寧,新年後,他家連出幾件怪事,先是他家的大門上總隱隱映出一個青面獠牙的鬼怪,但這個鬼怪只有他楊慎矜才看得到,別人則一無所見;其次是他家祖墳忽然變得赤紅,仿佛浸了血,連著兩件怪異之事讓楊家上下晝夜難安,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

尤其是楊父,更是心急如焚,他認定是先祖在地下有血光之災,故托異象來向子孫求援,本來這種事家家都常遇到,請和尚道士來驅邪避鬼也無可厚非,但問題是楊家的祖先是天下故主,為先祖祈靈,豈不就是讓李家皇族難堪嗎?

楊父請的道士叫史敬忠,此人一向廝混於達官貴人中,論驅鬼的方法和手段其實和當年的孔方道人並無區別,但兩人待遇卻大不相同,這頗似倒賣春運車票的黃牛,孔方道人就是那種穿著黃棉大衣,縮著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倒賣幾張緊俏票而又害怕警察來抓的小黃牛;而史敬忠則是坐在空調房裏,端著咖啡,隨便敲兩下鍵盤、撥幾個號碼,便幾萬、幾十萬到手的大黃牛,連警察也要看他的臉色。

這關鍵就是門路和後台,史敬忠在京中紅極一時,靠的就是認識眾多權貴和皇室。

此刻,史敬忠在楊家後園擺了道場,他身穿天師袍,手執桃木劍,口中念念有詞,一雙厲眼似看破天穹,而在道場中,堂堂的大唐吏部侍郎楊慎矜赤身裸體,戴著沉重的枷鎖,盤腿坐在木台上,緊閉雙目、渾身顫抖,不知是凍的還真是史敬忠咒語靈驗。

楊父在一旁焦急地望著兒子,史敬忠說他陽氣已衰,鎮不了邪,對他唯一的要求便是將本該在十月份的七十壽辰提前到四月來過,用喜來沖邪。

“道長,若他一人不行,我可將二郎和三郎一起叫來助陣。”

楊父的好意卻落得一聲冷哼,該讓誰來自然由人家史道長決定,哪裏輪得到他多嘴,楊父不由一陣尷尬,喃喃道:“我只是一片好意,道長莫怪!”

“好了!”

史敬忠桃木劍一收,並起食指向楊慎矜虛點三下,“再做三日道場,一個月後赤血自然會消退,你們就不用擔心了。”

楊慎矜長長地出了口氣,兩腳僵麻地從木台上爬下來,搖搖晃晃走出道場,其父趕緊將他的枷鎖取了,又拿衣服給他披上,摸他手腳冰涼,又見他滿臉疲憊,不由心疼道:“兒啦,明日就由二郎來做吧!什麽事不能總讓你一人扛著。”

旁邊史敬忠掃帚眉一挑,臉上變成了一只核桃,“老太爺,你還是回去做你的壽星吧!該由誰來做,貧道自有分寸。”

今日是楊父的七十壽辰,家中親戚朋友來了幾十人,都在前廳裏等著祝壽,而他本人卻跑來看道場。

這時,圍墻外傳來管家焦急的聲音,“大老爺,三爺在大門口和戶部李侍郎吵起來了,你快去看看吧!再不去,就要打起來了。”

楊慎矜一驚,李清是他請來的貴客,老三怎麽會和他吵起來,甚至要打架?他顧不得整理好衣服,也來不及給史敬忠交代幾句,隨手將帽子戴上便匆匆趕出去。

“三爺為何與李侍郎爭吵?”楊慎矜一邊問一邊走,自己的三弟是洛陽令,也是朝廷命官,怎麽會輕易去得罪朝廷重臣,他百思不得其解。

管家的臉上卻露出古怪的神色,苦著臉答道:“這個不好說,大老爺去看看便知道了。”

楊慎矜心中更加詫異,這時他已經快到大門處,也無暇細問,只見大門裏面聚著一群家丁,個個手執木棍,臉上義憤填膺,但眼中卻露出膽怯之意,探頭探腦向外看去。

“你們這是幹什麽,還拿著棍子,難道我家是開武館的嗎?今日是老太爺壽辰,這麽多事要做,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別堆在這裏!”

楊慎矜厲聲喝退了下人,重重哼了一聲,他右腳邁出門檻,但左腳卻跟不去,他看呆住了。

只見李清披麻帶孝,一身素白,手中拿哭喪棒,正在與三弟楊慎名爭吵,“我再說一遍,在你們看來今天是老太爺七十壽辰,可在我眼中,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們楊家合府的祭日,所以今天特來吊孝。”

楊慎名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李清大喊:“快走,再不走就休怪我動手了!”

“你們誰敢動我家都督一根汗毛,老子就將他的頭擰下來當尿壺!”一名兇神惡煞的黑太歲站在李清旁邊張狂地叫囂。

楊慎矜驚訝地嘴都合不攏,他是知道李清的,平日裏斷斷不會做出這種讓人難堪之事,今天這是怎麽了?楊慎矜畢竟是吏部侍郎,又是長子,要比其兄弟穩重得多,微一沉吟,他便知道必定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