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九章 王忠嗣的進勸(第3/4頁)

一旁的高力士忽聽王忠嗣竟將這個秘密吐露出來,他心中極為震驚,這等於是向皇上告訴了太子的動向,高力士剛擡起頭來,卻看見李隆基的目光淩厲地射向自己,他心中一突,立刻低了頭,不由得暗暗嘆息一聲,王忠嗣透露此事實在是不智,他並非李清那樣無背景的新人,他久歷官場,身上已經有太多太子黨的烙印,李隆基絕不會因為他坦誠就信任他,恰恰相反,只會更加忌憚他。

王忠嗣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眼看太子被廢在即,滿朝文武皆懼天子、權相之威,除了韋堅在為太子奔走,再無一人出頭,而自己更是抽掉了韋堅腳下踏板,他的良心在備受煎熬,韋堅的話仿佛在耳邊回響:“將立太子、廢太子當兒戲一般,那國家的穩定、我大唐江山的穩定,又怎麽能保證,現在太子將廢,而人人縮頭,言官不語、相國失聲,只有我一人在為太子奔跑,別人說我私心倒也罷了,可你王忠嗣也這樣認為。”

……

“我保太子是為國而不是為一己之私!”

……

終於,王忠嗣忍不住了,一咬牙‘騰!’地站起來,緩緩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頭,悲聲道:“陛下,臣有一言進勸!”

李隆基眼中露出詫異之色,擺了擺手道:“愛卿請平身,朕聽你說便是!”

王忠嗣依然跪而不動,他長長地吸了口氣,一字一句道:“陛下開創鴻業到今天已三十余年,太子自十年前受封,常年不離深宮,日夜承受皇上教誨。今天下之人,皆慶陛下享國日久,而太子有德,從不聞有過失,不知陛下為何竟動了興廢之念?臣伏請陛下思之。

且太子乃一國之本,更不可輕易動搖,昔日晉獻公迷惑寵嬖之言,太子申生憂死,重耳出走,國乃大亂;漢武帝威加六合,晚年卻受江充巫蠱之事,將禍及太子,乃至城中流血,使太子父子被小吏杖斃,後知太子無辜,失子之痛、哀徹至深。

晉惠帝本有賢子為太子,卻信賈後之讒言,以至太子喪亡。隋文帝聽取愚婦之言,廢太子勇而立晉王廣,遂失天下。

諸般種種,以史為鑒,皆歷歷在目,陛下不可不慎,今太子既長無過,長安城內流言四起,人心惶惶,臣今日為太子請願決無私念,乃是為國著想,為陛下擔憂,天日昭昭,無愧於心,請陛下聽臣一句勸,早日發詔平息京中流言。”

說罷,他已是滿臉淚水,跪在地上砰!砰!磕頭,額頭綻破了,血流滿面。

李隆基沉默了,過了半天,他才向高力士施了個眼色,高力士連忙上前扶王忠嗣起來,王忠嗣卻緩緩搖頭,並不起身,高力士無奈,只得用手絹替他擦拭額頭上的鮮血,低聲道:“皇上年紀大了,你莫要驚嚇了他。”

王忠嗣嘆了口氣,將身子挺直,背過臉去隨手用袍袖將淚水和鮮血擦凈,慘然笑道:“臣一時失態,驚嚇陛下了。”

李隆基點了點頭,笑意卻依然溫和,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王將軍對太子果然是忠心耿耿,這是亨兒的福氣。”

說到此,他的眼角忽然閃過一抹殺機,隨即消失不見,只淡淡地笑了笑,回避了王忠嗣的話,道:“自李清拿下石堡城,我大唐便掌握了隴右的主動權,朕一直想找一個熟悉吐蕃情況的主將去主持大局,但想來想去,還是你最為適合,朕若改任你為河西、隴右節度使,你可願意去?”

王忠嗣見李隆基並不采納自己之言,不由萬念皆灰,他疲憊地站了起來,後退一步,半跪行了個軍禮,沉聲道:“臣,接旨!”

……

王忠嗣退了下去,禦書房裏異常安靜,靜得掉下根針都能清晰入耳,李隆基負手站在窗前,凝視著山墻邊一株黃燦燦的迎春花開得正艷,十幾棵桃樹的枝幹已經發出嫩芽,春寒料峭,寒意依然十足,這些春的使者仿佛記錯了時間,一場綿綿的春雨使它們的步伐提前了。

但這一切李隆基卻視而不見,他的腦海裏依然在回蕩著王忠嗣的勸告,這和當年張九齡進勸故太子的話是何等相似。

“難道朕廢太子的想法真錯了嗎?”

他的心忽然有一點動搖了,但這個疑問在他腦海一閃便過,剛剛動搖的心立刻便堅硬起來,“不!太子勾結皇甫惟明,欲行逼宮之事,罪不可恕。”

李隆基又想到了王忠嗣滿臉鮮血,忽然覺得他形象異常醜惡,不由冷哼一聲道:“以為流點血就會將朕嚇倒嗎?王忠嗣,皇甫惟明來硬的,你卻來軟的,一個小小的苦肉計就可以得逞了嗎?你也太小看朕了。”

他背著手在房間裏慢慢踱步,心裏在品味著王忠嗣告退前的最後一個建議:“臣建議用郭子儀和李光弼二人來接替臣的職務,臣推薦郭子儀為朔方節度使,推薦李光弼為河東節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