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九章 王忠嗣的進勸(第2/4頁)

韋堅的眼中已漸漸有了怒火,他慨然道:“太子乃國本,若非失德,不能輕易言廢,今上十年前廢太子,現在又要故伎重演,你難道看不出是什麽原因嗎?照這樣下去,十年後再廢一人,將立太子、廢太子當兒戲一般,那國家的穩定、我大唐江山的穩定,又怎麽能保證。

現在太子將廢,而人人縮頭,言官不語、相國失聲,只有我一人在為太子奔跑,別人說我私心倒也罷了,可你王忠嗣也這樣認為,罷了!罷了!我話已經帶到,你自己決定吧!”

說完,韋堅鐵青著臉,一甩袍袖,重重地哼了一聲,連道別也沒有說一句,便怒沖沖而去。

王忠嗣怔怔地站立在那裏,他望著韋堅遠去的背影,眼睛裏充滿了無奈和歉意。

……

正月十四日,上午,王忠嗣的述職剛剛結束。

此刻,這位朔方、河東兩鎮節度使正坐在興慶宮李隆基的禦書房內,享受大唐皇帝單獨接見的殊榮,他約四十余歲,面目黑瘦,目光深邃,唇角繃成一條直線,述職時坐了整整一個時辰,到現在腰依舊挺得筆直,紋絲未曾動過。

李隆基半靠在軟塌上,嘴角掛著懶洋洋的神態,目光淡然,似乎今夜是燈會第一天,普天同慶,他已無心朝政,心已飛到了滿城燈火輝煌、流光異彩處。

李隆基語氣溫和,仿佛拉家常一般與王忠嗣隨意而談,他微微笑道:“我大唐獎勵軍功,為此也人才備出,河隴、朔方、安西披甲士數十萬,無數名將豪傑皆湮沒其中,他們的崛起有賴於你們這些高位之將的提拔,朕聽說你在朔方也大膽用人,不妨給朕說說你的發現?”

氣氛雖然和緩,但王忠嗣此刻卻比打仗還要緊張,對於他而言,李隆基就是他的天、他的父,忠心耿耿於他,也就是忠心耿耿於國。

李隆基的問題,他不敢半點大意,略微欠身答道:“回陛下的話,正如陛下所言,我西北邊軍在血火中生存,確實人才輩出,若陛下有興趣,臣可推薦兩人,一人姓郭名子儀,華郡人,武舉出身,其人已近五旬,用兵以正為奇,令敵無懈可擊,可統觀全局,堪是帥才,現為定遠軍兵馬使;另一人則是契丹人李楷洛之子李光弼,現為我帳下赤水軍兵馬使,其人用兵詭異莫測,猶勝於臣,它日能替代我之人,非李光弼莫屬。”

“郭子儀、李光弼。”

李隆基將他們的名字念了兩遍,笑道:“此二人朕也有耳聞,既然愛卿如此推薦,想來必堪大用,朕記住了,不過你所說都是你朔方、河東帳下,不知別處可有推薦?”

王忠嗣想了一想也笑道:“別處臣還可推薦兩人,一人為突厥人哥舒翰,現任河西節度下大鬥軍兵馬副使,他雖是胡人但也善用兵法,且勇烈過人,戰戰身先示卒,與陌刀將軍李嗣業可有一比。”

說到此,王忠嗣又面帶一絲遺憾道:“臣推薦的另一人為後起之秀,資歷雖淺卻屢立奇功,用兵膽大心細,最善抓住戰機,前幾日臣與高仙芝談起此人,他也盛贊不已,可惜他調進京做了文官,可惜了!”

“你說的可是新任戶部侍郎李清?”李隆基淡淡道,眼中的溫和中卻閃過一絲警惕之色。

站在下首的高力士雖然並未擡頭,但他已經知道李隆基的心思,王忠嗣竟大意說露了嘴,告訴皇上他與高仙芝會過面,難道他不知道皇上召見他的真實用意嗎?當然,高力士只是李隆基的影子,他聽得見、想得到,卻說不出。

王忠嗣似乎並沒有體悟到帝王之心的微妙變化,他仍然嘆道:“殺死吐蕃贊普是每一個邊關將士的心願,皇上確實不該調他進京,有他在隴右,可讓吐蕃不敢窺我錦繡江山。”

李隆基一陣呵呵大笑,“是朕不知人啊!你如此欣賞他,等以後有機會,朕就讓他去做你副手,共保我西域平安。”

“若是那樣,臣願意接受。”

時間已近午,該是用膳之時,但李隆基似乎還沒有食欲,他隨手取過一本奏,翻了翻,漫不經心笑道:“這些年太子常在朕面前提到你,說你是國之棟梁,讓朕好好用你,看來他頗為念舊,你來京已有半月,可曾去看過太子?”

王忠嗣的背忽然有點僵硬了,他雖耿直,卻不傻,皇上此時問這話,無非就是想問自己在太子這件事上的立場。

他搖了搖頭道:“臣來京以後身體不適,便一直呆在府內,還來不及去看望太子。”

猶豫了好一會兒,王忠嗣終於緩緩道:“昨日,韋尚書來探望為臣,向微臣表達了太子的問候。”

他不想說出此事,說出來等於出賣了韋堅,可他又不得不說,不說也就意味著他背叛了皇上,在個這兩難的決擇中,對李隆基根深蒂固的忠誠讓他終於選擇了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