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 初見詩聖

李清大步沖到客房,李清所謂的客房其實就是李琳的外書房,因李清借住,李琳便將外書房改作李清專用的待客之所,還沒進門便聽房內傳來陣陣笑聲,其中夾雜著李琳清朗的笑語:“杜先生委實有趣,不如在我府上多盤恒幾日,如何?”

“難道是杜甫?不好,被李琳看上了!”

李清一步跨進屋內,只見屋內坐有三人,正中身著紫緞寬禪衣、面目貴氣和藹的,自然是這間客房的半個主人李琳。

右首之人古銅膚色、桔皮深紋,宛如鄉下老農進城,便是小雨口中的王大爺王昌齡。

再看左首男子,粗看似五十許,但細看卻只有三十出頭,時已至初夏,他還穿著春寒夾襖,頭戴粗麻介幘,是穿街貨郎擔上三文一塊的貨,顯得十分寒酸,他面色蒼白,臉龐削瘦,但目光清亮湛然,嘴唇棱角異常分明,宛如刀鑿斧銼,腰挺得筆直,正侃侃而談。

李清進來,三人都停住了話語,李琳起身呵呵笑道:“老夫鳩占雀巢,賢侄莫怪!”

“哪裏的話,讓世叔替我待客,慚愧啊!”

李清又回頭忙對王昌齡歉然道:“這兩日太累,不知不覺便睡著了,內子也不叫我一聲,讓玉壺兄久等了。”

“嘿嘿!小雨姑娘變內子了嗎?可喜可賀,是我讓她不要叫醒你的。”

王昌齡拉過李清的手指著那名男子道:“這就是前幾日我對你說的杜甫杜子美,住在城南少陵,我們皆稱他為杜少陵。”

李清默默看著他,“他就是詩聖杜甫,歷史上說他一生貧困,現在看來果然不錯。”

杜甫字子美,祖籍襄陽,出生於鞏縣,早年南遊吳越,北遊齊趙,天寶初年進長安求仕,一直困頓了十年,得人推薦,才獲右衛率府兵曹參軍事的小官,其詩大氣磅礴、哀民至深,凡讀過他詩之人,無不肅然敬之,李清也不例外,急對杜甫躬身施禮道:“小子久聞先生大才,今得一見,實在是幸會。”

杜甫去年自齊魯返京參加科舉失利,未能考中進士,他身子單薄,不能肩挑手扛,且無一技之長,子女又多,生活日漸窘迫,靠朋友接濟為生,前日,老友王昌齡忽然告訴他,有人願聘他代為處理文案,聘金頗豐厚,杜甫雖清高,但有收入養家總比向朋友伸手強,他考慮了兩日,剛作了決定,偏巧今天一早李清升官的消息便在長安傳開,杜甫也頗為動心,為沙州都督兼刺史處理文案,不就是他的幕僚嗎?

他來長安就是為了求仕,但因個性清高不善鉆營而屢屢碰壁,雖也有人賞識他,但大多是無權無位,或位小卑微之人,根本就幫不了他,而李清卻是長安新貴,若能在他手下謀一職,也有機會實現自己胸中抱負,事實上杜甫後來入蜀投奔劍南節度使嚴武,做他的幕僚,才得了一個檢校工部員外郎之職(有檢校二字,是指虛職,掛個名而已),大唐著名詩人大多是投靠權貴求取前途,象李白也是到處求仕無門,他們當時的處境,就仿佛現在北漂那幫不得志的文學藝術家一般,他們有真才實學,卻大多生不逢時,惟有死後得其名。

杜甫剛才與李琳一番深談,李琳也頗敬他的才能,也想聘他為自己的幕僚,這讓杜甫確實有些兩難,並非他不想去西域,正如李清對王昌齡所言,非進士出身而想擠身高品實在難之又難,所以杜甫還是想留京參加今秋科舉,而做李琳的幕僚一則可以及時參加科舉,二則照顧家人方便,可自己又是應李清之邀而來,這怎麽開口,著實使他為難。

李清的年輕和謙恭都讓杜甫有些驚訝,他急忙回禮道:“李將軍太客氣了,杜甫擔不起。”見李清笑容親切,面目和善,杜甫也漸去了拘束之心,他忽然又想起剛才李清之言,回頭對王昌齡笑道:“少伯兄幾時又被稱為玉壺?”

王昌齡瞥了李清一眼,佯怒道:“這稱呼是他獨有,當日我在儀賓為縣丞,他為主簿,現在我為布衣,他卻為都督,可見上蒼何其不公?”

李清哈哈一笑,“我手下無人,你們這幫老吏自然要跟我去。”

他看了看杜甫,剛要說話,李琳卻忽然插口道:“賢侄,杜先生我頗為中意,我也有意聘他,不如你讓與我。”

李清沒有立即答復,他看了一眼杜甫,見他目光黯然,便知道他的心思,淡淡一笑道:“我當日便給玉壺兄說過,杜先生最好還是參加科舉,其實留在長安最好,但這事關杜先生前途,李清絕不勉強,杜先生可自己決定。”

杜甫嘆了口氣,低聲呐呐道:“李將軍,抱歉了。”

李清見王昌齡臉色不豫,手一擺,止住他的話頭,對杜甫笑道:“杜先生身邊朋友眾多,可否給我介紹一個有才學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