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章 東宮案(六)(第2/3頁)

李林甫眼一掃,卻見楊慎矜欲言又止,便不悅道:“慎矜,你有什麽話盡管說出來,別吞吞吐吐地。”

“相國大人,屬下確實有一個擔心。”

“講!”

楊慎矜猶豫一下,便道:“如今朝野兩黨分明,皇上用用西打東,再用東壓西,才保持一個平衡局面,若我們將太子動得狠了,兩黨失去平衡,皇上會不會對我們也下手呢?”

‘狡兔死,走狗烹。’這是千古不變的鐵律,楊慎矜的話刺中了李林甫的心病,也刺痛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開元末,牛仙客助李林甫扳倒宰相張九齡,廢太子李瑛,使宰相黨權傾一時,但也被皇上所忌,沒多久,牛仙客突然暴病而亡,隨即李亨的心腹李適之便坐了左相之位。

這不過才幾年前之事,血腥氣依然可聞,眾人如何不明白,房間裏一片沉默,每個人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這時,坐在最後,一直陰冷不語的大理寺少卿吉溫卻舉手道:“相國大人,我有一計,可擺脫此頹態。”

李林甫聞言,立刻展顏笑道:“吉少卿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說說看,你的妙計。”

吉溫也是長身挺立、氣質優雅之人,他起身先向眾人微微頜首,方道:“適才楊侍郎也說了,皇上要的不過是個朝野權力平衡,不如我們再扶起一黨,使太子黨勢弱後,朝野依然能保持平衡,這樣皇上也不會太過於為難我們。”

吉溫的話仿佛在一個密閉的房間內忽然打開了一扇窗子,使眾人的耳目為之一新,但最震驚的莫過於李林甫,他仿佛在進退維谷之間忽然發現了第三條路,心神激蕩,幾乎就要將吉溫抱過來狠狠親熱一番,但此事事關重大,不宜此時談,李林甫便淡淡一笑,示意讓吉溫坐下,對眾人徐徐道:“這是以後之事,現在不提,現在我們要做的事還是這次杜有鄰案,剛才我所言,每人回去準備一份名單,這才是今天我召集各位的要務,明天早朝前必須交給我。”

眾人見相國說得慎重,紛紛答應了。

李林甫扭頭看了看陳希烈,緩緩對他道:“陳相國,我知你記恨南詔之事,所以對韋堅念念不忘,但我實話告訴你,以韋堅的名門出身是不會想到那種惡毒的辦法,在南詔害你的其實另有其人,此人便是聖眷正濃的果毅都尉李清,不過他馬上就不是小小的果毅都尉了,這就是我找你們來商量的另一件事。”

眾人聞言一齊動容,一個小小的果毅都尉竟需要相國專門開會來對付,李相國此舉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陳希烈依舊半信半疑,但目光卻開始兇狠起來,而楊釗卻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仿佛下巴脫了臼,惟獨王珙神色不變,嘴角微微冷笑不止,他見李林甫給自己施了個眼色,便起身將早上發生的事給大家簡略說了一遍,最後道:“各位,相國並不是高看此人,無論官場資歷還是官場經驗,此人都還只是稚嫩,年齡也不大,現在是不會有多大作為,所以各位也不用太緊張,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相國的意思是未雨綢繆,此人若不早加防範,將來必成一大後患!”

說到此,王珙向李林甫略略躬身道:“恩相,不知我說得可對?”

李林甫點了點頭,含笑對眾人道:“王禦史確實說出了我的心裏話,李清此人雖在南詔立了點小功,受皇上重視,但資歷尚淺,不能和在坐的各位相比,不過此人又確實有幾分手腕,我擔心他以後會成為太子黨的骨幹,所以必須早加防範,明日早朝皇上極可能就要討論南詔的封賞。”李林甫眼一斜,發現陳希烈在走神,並沒有聽自己說話,便拉長了聲音道:“陳相國!”

陳希烈還在回想南詔發生的事,忽聞李林甫叫他,赫然一驚,忙站起來謙卑地應道:“相國在叫我嗎?”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倒不好掃了他的面子,李林甫半閉的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縫,“明天堂之上,我會牽個頭反對李清外放為官,余下之事便由陳相國來牽頭,記住!李清為官可以,但只能在禮部、東宮、親王府這種沒有實權、實職的部門做官,切不可讓他得了實權,這是底線。”

李林甫又長長一嘆,“可惜我們對此人了解還是太少,否則多指出一點他的問題,諒皇上也不敢再用他。”

楊釗一直在默默地聽李林甫談論李清,他心裏忽然對李清生出一陣嫉妒,李林甫賞識自己只當他是鷹犬、是爪牙,而對李清卻是當成敵人、當作對手,這份待遇的差別讓楊釗的心裏產生了深深的失落感,他見李林甫在感嘆對李清不了解,心中驀地一動,仿佛看到了一個得到李林甫賞識大好機會,可這樣做又會出賣李清,楊釗著實感到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