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南詔內訌(上)

天際已由魚肚白漸漸變成褐黃,又染上一抹霞紅,仿佛少女羞澀的臉龐,啟明星也開始黯淡下去,黑黝黝的蒼山拉開厚厚的黑幕,露出裏面墨綠的本色,新的一天又降臨到了太和城。

李清從於誠節府中告辭,在一群士兵的護衛下向騎馬向駐地而去,清晨空氣寒意陣陣,雖然一夜未眠,眾人都精神十足,沒有半點懈怠,前面是趙全鄧的府第,已經被封鎖,只得繞道而行。

這時,一直默默無語的武行素忽然問道:“將軍,你說消息封鎖得住嗎?”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依照李清與兩位大軍將定下的計策,先封鎖趙全鄧已死的消息,然後再以商議立新國王的名義誆閣羅鳳入城殺之。

李清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當然封鎖不住,那些血腥味,住在周圍的人怎麽可能聞不到。”

武行素詫異道:“那、那他還會來嗎?”

“或許會來、或許不會來,但我以為不管是誰,即將到手的東西突然失去,都不會甘心,就算是我,也一樣,況且是以王後的名義邀他,讓王後給他安全保證。”

李清凝視著已經微微泛白的遠空,微微笑道:“所以我賭他一定會來!而且會帶著他的三千護衛軍,堂而皇之的來。”

“三千!”身旁的武行素和高展刀同時一驚,異口同聲道:“可我們才三百人,怎麽可能打得過。”

“你把刀子!”李清指著高展刀笑罵道:“行素不明白倒也罷了,虧你還跟我這麽久,難道你也不明白嗎?”

“陽明的意思是……”高展刀若有所悟。

“我什麽意思都沒有,南詔的內戰,南詔人自己打去,和咱們有什麽關系。”說完,李清一催馬,加快速度而去。

武行素和高展刀對望一眼,忽然明白過來,李清的言外之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

雖然閣羅鳳住處隱秘,但周圍有三千軍的護衛,送信人還是可以很清晰地將信息傳達給他,當血紅的太陽剛剛露出雲端,遺南王後的正式邀請函便送到了閣羅鳳的手中,國不可一日無主,今日要定下南詔的第二代國王。

太和城約有三萬多駐軍,主要是一萬禁衛軍和二萬戍城軍,禁衛軍持中立立場,皮邏閣死後便效忠於王後,而兩萬戍城軍分別由大軍將趙附於望和大軍將杜羅盛率領,此二人皆是百崖城部人,是於誠節的鐵杆支持者,除了這兩支軍隊外還有數千零星小部隊,或支持於誠節,或忠於閣羅鳳。

在文官方面,五名清平官中趙全鄧已死,段附克和閣羅鳳在一起,另外三人中,兩人支持於誠節,一人中立,而南詔的百姓和中下級官員卻大多支持閣羅鳳,但讓閣羅鳳處於下風的,並不在這裏,而是各率五萬軍的大軍將洪光乘和大軍將羅奉,分別駐紮在大趨城和永昌(今雲南保山),他們都希望於誠節能登位,閣羅鳳幾次派人去拉攏他們,皆被二人斬使明志。

之所以閣羅鳳敢入城爭位,他的寶就押在一萬禁衛軍的身上,現在又有王後保證他的安全,一旦於誠節的人毀約發難,禁衛軍極可能會站在他這一邊,加上一些零星士兵,最後的結果是一萬五對二萬,還有民意支持,他閣羅鳳未必會輸。但閣羅鳳卻遲遲未動,他還在等候城內傳來的消息,他的黑羽隊在天不亮便已經進了城……

南詔王宮內,宜南王後神色凝重,在她對面坐著大唐的代表,一位年輕的將軍,大唐皇帝的密旨確認無誤,他可以全權代表大唐,這份密旨已經不是李清新婚之時拿到的金盒密旨,而是在殺吐蕃使團後,李隆基八百裏加急傳來的新旨。

宜南王後約四十余歲,花容雖去,但氣質雍容端莊,說話輕言細語,如沐春風,讓人倍感親切,她是虔誠的佛教徒,待人和善,從不過問政事,深得南詔百姓愛戴,在這場王位爭奪戰中,她的態度便是臨門一腳,直接關系到王位繼承者的正統性,對於誠節的支持者來說至關重要。

陪宜南王後會見李清的,還有清平官王遷和禁衛軍統領楊格孝,兩人都是持中立立場,南詔的局勢已經到了懸崖邊,到底是支持哪一個王子,他們惟王後馬首是瞻。

皮邏閣雖死得突然,但宜南王後早有心理準備,再她看來,丈夫是去了另一個極樂世界,而對於兩個王子的下毒嫌疑,她也並不太相信,皮邏閣喝過的那碗藥事前事後都驗過,並沒有毒,沒有證據,況且人死不能復生,所以現在最要緊的,不是追查國王的死因,而是南詔不能亂。

她定了定心神,徐徐說道:“李將軍,南詔是大唐的屬國,大唐皇帝要求於誠節即位,南詔理應遵從,雖然先王沒有來得及立下遺詔,但是我南詔實行繼承人連名制,閣羅鳳已經繼承了先王的‘閣’字,又是長子,所以,於情於理都應由他來繼位,希望將軍能轉告皇帝陛下,尊重南詔人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