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純屬誤殺

馬縣令做夢也沒想到堂堂的左相國、堂堂的刑部尚書會光臨自己的小縣,他望著遮天敝日的船隊浩浩蕩蕩駛抵義賓縣碼頭,喜得臉上的核桃紋都舒展開來,這卻是他喝了多少滋補品都未達到的效果,但喜悅後卻又深為憂慮,館驛中的上房都被南詔使團霸占了,這相國、尚書可又住哪裏呢?況且還有一大幫少卿、少監、中郎將等等。

想到此他不由深恨於誠節之流,自己只是客氣,他們卻不懂謙讓,不知禮儀,當真是尚未教化的偏幫蠻族,他卻忘了當初自己的熱情幾乎要將人家融化,那些偏幫蠻族哪還有力氣拒絕。

思來想去,唯今之計只有讓少卿少監們住館驛,相國和尚書嘛!就住自己家裏去,饒是馬縣令反應快,便立刻化危機為機遇,又不由感激起南詔的偏幫蠻族,要不是他們搶占了館驛,自己哪有借口請到相國、尚書。呵呵!‘禍兮福之所倚’,老祖宗說的話一點也不錯!可惜老祖宗的話還有一句,他倒忘了。

義賓縣碼頭上的鑼鼓敲得震天響,鞭炮齊鳴,彩旗飄飄,舞獅的、耍龍的,最妙還要數馬縣令的二舅子想出的花招,將一群路過義賓縣的胡女舞姬請到碼頭獻舞,帶來的附加效果卻是他自己也想不到,趕來看免費胡姬艷舞的百姓將碼頭上擠得人山人海,倒省得馬縣令去挨家挨戶動員抓夫。

陳希烈是第一次來義賓縣,遠遠地,他便看見的碼頭上極為熱鬧的一幕,這讓他十分滿意,他今年六十余歲,酷愛玄學,因此長得也仙風道骨,仙道多了一點,風骨卻少了幾分,這就是他當上宰相的秘訣,李隆基欣賞他的仙道,而李林甫卻喜歡他的風骨。

“呵呵!韋尚書,這個縣令倒是個有心人,咱們來的唐突,他倒準備充分,難得百姓們也肯來捧場,可見他平日頗有幾分民望。”

人說堅到極處是柔,用在韋堅身上倒也合適,他的名字叫堅,但卻長得頗有幾分嬌柔之氣,皮膚白皙,兩只手纖細柔軟,五官平和,無一處突兀。但他的性子卻是火烈,做事利索,十分能幹。

韋氏、崔氏還有裴氏都是唐朝望族,和皇室淵源極深,太子妃便是韋堅的妹妹,所以有這層家族背景,他本人再有幾分能力,扶搖直上就比常人快上幾分。

小民不和用拳腳,秀才不和動口舌,但朝堂高官不和鬥的卻是心機,別看二人分是相國黨和太子黨的骨幹,而且二人的名字一個是‘烈’,一個是‘堅’,但二人一路而來相處卻是融洽,絲毫看不出彼此是水火不容的政敵。

韋堅見陳希烈誇獎馬縣令準備充分,心中鄙夷,嘴上卻呵呵笑道:“他一個從七品小官,上面的官層層壓他,應酬交際,也是沒法子的事,聽說義賓縣這兩年做的不錯,想必他的壓力更大。”

“是!是!咱們這麽大的使團,少住一日便走,不要難為他了。”

說話間,官船便緩緩在碼頭靠岸,碼頭太小,護衛的軍船則停泊在江心,眼看二名高品大官在侍衛扶持下慢慢下船,馬縣令心情激動,他正了正衣冠,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抖了抖老邁的腿腳,江風中,碩大的酒糟鼻更加通紅,顫顫微微上前,高聲喊道:“義賓縣縣令馬駒兒恭迎相國、尚書大人。”

“呵呵!馬縣令辛苦了,別的縣我只見一個碼頭,惟獨你們義賓縣兩個碼頭,這倒與眾不同。”

馬縣令回顧百姓,眼中露出幾分感慨,“刺史大人關心民生,下官率領義賓百姓挖土擔泥一個月才修成了新碼頭,比起相國大人操心國家大事,下官這點末績實在算不上什麽。”說完他捶了捶自己老胳膊老腿,仿佛擔泥的肩膀現在還疼。

“不錯!不錯!”陳希烈誇贊之意溢於顏表,“要是全國地方官都象馬縣令這樣,我也不用這麽勞累了,韋尚書,你說是不是!”

韋堅的臉上毫無表情,這麽無恥的縣官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他修過河渠,新碼頭一看便知道少說已用了一年,而這個縣令才來了多久。他一言不發,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且不說碼頭上馬縣令在向兩名上司的上司誇耀自己的治縣心得,無恥地將前任的政績據為己有,我們的主角李清卻躺在館驛內呼呼大睡,他已筋疲力盡,三天來,他用盡各種手段抓捕刺客,但那幫刺客卻狡猾異常,不管他用空誠計也好、調虎離山之計也好,他們通通不上當,仿佛已經蒸發,不見任何蹤跡,但李清知道,他們既然想嫁禍於唐朝,就一定會在義賓下手,只是他們在等待最好的時機。

碼頭上的喧囂將他從夢中驚醒,時辰已到下午,院子裏很安靜,李清翻身下床,長長地伸了個懶腰,隨手將枕邊的玉貔貅掛在脖子上,這是簾兒給他的護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