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八章 南詔主導權

這是一個很好的晴天,天氣清朗,天空沒有一片雲,月亮從樹梢升起來,漸漸地給傍晚的春明大街鍍上了一道銀色,大街上依舊擠滿了買歡買醉的人流,太白酒樓內到處是歡聲笑語,手腳麻利的夥計端著一盤盤菜,在人群桌椅間穿插自如,喧囂中隱隱傳來笙歌。

在四樓的雅室更是熱鬧,數十條大漢濟濟一堂,鬥大的海碗,堆成小山般的熟肉,那酒氣肉香、烤肉的碳味、人味,混合成一種特殊溫暖氣息,吼聲、罵聲、喝彩聲幾乎要將屋頂掀翻,桌上堆滿了黃燦燦的銅錢,還有銀子。

李清和李嗣業靠墻而坐,二人正在拼酒賭鬥,一個是白臉喝成了醉熏熏的赤紅,一個是黑紅臉卻越喝越白,舌頭打著結。

古人喝酒和現代人略有不同,現代人喝酒鬥智鬥謀,滴滴計較,生怕自己多喝一口便吃了大虧,但唐朝卻是個尚武時代,‘醉臥美人膝,醒掌殺人權’,‘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處處充滿了夢想與勇烈,喝酒也是如此,惟恐自己比別人少喝一口,更何況今天還有大把的銀錢做底氣。

李清又端起一碗酒,眼斜睨李嗣業,嘿嘿笑道:“老子這是第十碗了,你們可要記清楚,他才喝了八碗。”

在支持者的一片喝彩中,他咕咚咕咚喝個底朝天,一抹嘴,將酒碗重重一擱,“該你了!”

自從和王兵各拼酒掉進岷江後,李清的酒量漸漸增加,仿佛潛力被挖掘出來,十來碗酒已經勉強能應付了,李嗣業身高巨大,但酒量卻不成比例,幾碗酒下肚,他已失去了白日的威風,但壯心猶在,他強睜醉眼,大喝一聲,“拿酒來!”他抓起酒碗一飲而盡,呵呵仰天一笑,卻伏在酒桌上再也動彈不得。

坐在李清這一側的,頓時一片歡呼聲,手向桌上的銀錢搶去,而李嗣業那一側個個面如土色,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錢歸別人所有。

李清哈哈大笑,斜盯著李虎槍道:“剛才是誰押李陌刀百貫錢的?輸的人給老子把錢掏出來!”

“百貫錢怎能隨身攜帶,我過幾日給你便是。”李虎槍摸了摸鼻子,悻悻地盯了醉得不省人事的李嗣業一眼,開始反省自己的盲目崇拜。

這時,有一名侍衛匆匆走進來,在李清耳邊低語幾句,李清眼中閃過一絲訝色,便起身對眾人拱手笑道:“弟兄們慢慢喝,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

眾人哪裏肯放他走,只扯住不饒,李清笑笑,指著自己贏來的一堆銀錢笑道:“我若走了,這些錢大夥兒都拿去分了吧!”

眾人大喜,這下又恨不得他趕緊滾蛋,李清出門下了樓,只見一輛馬車正停在酒樓門口,一見他出來,車窗上立刻露出一張焦急的白胖臉,卻是李靜忠,他立刻開車門連聲怨道:“你怎麽到處亂跑,咱家四處尋你不見。”

“公公找我有事嗎?”

李靜忠一把將他拉上馬車,低聲道:“太子殿下有急事要見你。”

……

東宮,李亨背著手在書房裏來回踱步,他的眉頭皺成一團,顯得心事重重,今天中午,南詔使團抵達長安,李林甫卻早他一步得到消息,已經將南詔使團接走,而此刻,李林甫正在家中設宴,款待遠到而來的貴賓。

事情當然沒有那麽簡單,南詔事務一直便是他李亨主管,不僅是南詔,整個大唐的外交權都是由他控制,而此時李林甫突插這一腳,明顯是想奪走南詔的主導權,甚至是以南詔為突破口,將整個外交權都逐步從自己手上拿走,而且南詔事務還涉及到益州新刺史的人事布局,一雕挾兩兔,他李林甫不就是最擅長這個嗎?

“難道這是父皇的意思!”

想到自己遞上去的南詔評估報告如石沉大海一般,李亨的憂心便愈發加重,這也難怪,引發滇東動亂的築城使竹靈倩就是他舉薦的,捅出這麽大的簍子,父皇卻一聲不吭,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難道父皇就是在等這次南詔使團覲見的機會嗎?

李亨很清楚,這次南詔派使團名義上是年度覲見,但事實上卻是為了轉移朝廷的注意力,掩飾他們對滇東地區所伸出的手,據雲南侍禦史李宓傳來的消息,皮邏閣將自己的兩個女兒分別嫁給了寒族首領寒崇道和寒歸王的兒子,如此明顯的拉攏,項莊舞劍,意在滇東!

父皇極可能會借這個時機將滇東問題,甚至整個南詔事務都交給李林甫。

“這可如何是好?”

李亨眼中露出了焦急之色,他最大的遺憾便是缺少一個熟悉南詔情況的心腹,李宓雖是他的人,但其人兩面三刀,並不可靠,其他一些說得上話的重臣,象這次平息滇東暴亂的中使孫希莊、禦史韓洽,都在前段時間他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時,轉而投向了李林甫,而章仇兼瓊又必須鎮住劍南地區,更不能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