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章 黑幫老大(一)(第2/3頁)

王兵各的笑容使船老大慢慢定下心來,提起自己的家,他的心開始活躍起來,亦笑笑道:“若客倌不嫌我鴰噪,我就講一講。”

他沉思片刻,眼中流露出歡喜,歡喜中又揉雜著一絲感慨。

“路人皆說我義賓縣是走了好運,是沾南溪縣軍管的光,其實不盡然,根本原因還是我們義賓縣出了個好縣令。”

王兵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不屑,忍不住插口道:“你們縣令不就是那個酒壺嗎?他也稱得上個‘好’字?”

船老大瞥了他一眼,忿忿道:“那個酒囊也配我說嗎?他已經滾蛋了,我說的是我們現在的代理縣令,原來的主簿李大人,要不是他及時修建新碼頭,我們義賓縣哪有現在繁榮。”

王兵各一怔,隨即哈哈大笑,“你們這些小民自然是不懂,當官的最喜歡做這種調調,你哪裏知道,這動一次土,他可從中間撈多少錢去,若是辦學開荒,我還相信,可修個碼頭就說他是好官,這種好官也未必太好當了。”

船老大臉色越來越陰沉,嘴角肌肉在不停的抽動,突然他將水葫重重一頓,霍地站起,“客倌沒事就自己歇著吧!我去搖船。”

他轉身便走,卻被王兵各一把扯住,微微歉道:“你且慢一步,我聽你講完就是了。”

船老大見他態度謙和,心中怒氣稍壓,一屁股坐下來道:“我們雖是平頭百姓,但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杆秤,亮堂著呢!”

他頓一頓,忽然想起對方的身份,心突往下一沉,可心中的怒氣卻未消盡,臉色竟變得一半青一半紅,嘴角蠕動了好一陣,方嘆口氣道:“剛才我有些失態,客倌莫怪!”

“我不怪你,你接著說。”

船老大又想起義賓縣這幾個月來的變化,感慨道:“我們義賓縣原本就是南溪縣的墊腳石,後來又來個虎狼縣尉,還有一個酒囊縣令,大夥兒都覺得沒有盼頭,能走則走,連我也去了嘉州,不過自從春天李主簿到任後,便開始發生變化,先是縣尉被砍了腦袋,縣令也滾蛋了,到後來碼頭修出來,大小船都改到我們義賓縣停靠,這才漸漸繁榮起來,但這只能說李縣令是個稱職的官,還談不上好官。”

船老大眼中慢慢閃出眩目的神采,仰望著天空,絲毫不掩飾臉上的崇敬。

“他給百姓修橋,用的是自己的錢,他辦官學、墾茶園、造酒坊,為百姓造福;他修碼頭、賣地、造屋,不飽一文私囊。”

他突然正視王兵各,目光炯炯,“難道這樣的官還不是好官嗎?”

“可是你怎麽知道他沒有中飽私囊,這種事會寫在臉上嗎?”王兵各搖了搖頭,還是不大相信。

“公道自在人心,客倌不是義賓人,或許不信,可我們義賓縣的每一個老百姓都知道,他沒有!”

船老大將草帽戴上,起身大步向船尾走去。

王兵各望著他挺得筆直的腰,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這倒是個挺有趣的縣令!”

……

天色已近黃昏,義賓縣的碼頭一派繁忙,金黃色的貨船排著長長的隊伍在新碼頭外等候,碼頭長約五百步,均用大塊青石鋪砌,表面尚未打磨光滑,略顯得有些粗澀,青石之間嚴絲密扣,做工精細,用一層薄薄的灰漿粘連,越過了二丈寬的平台便是數十級的青石階梯,在階梯頂處聳立著兩棟巨大的倉庫,倉庫之間有一條寬約五丈的通道,上百名挑夫如蟻群般正穿過通道將一箱箱上好蜀錦沿著石階挑下。

碼頭上一溜停滿了三十幾艘大大小小的船只,三艘千石大貨船象巨無霸一般鶴立在眾多小船中間,占去了碼頭近二成的位子,這是揚州過來的海船,來劍南購買蜀錦,準備直接販運去日本,但它已經不用再去成都,義賓的李記商號就有大量現貨,價格與成都東市一樣,胖胖的船東主輕搖蒲扇,笑呵呵地站在船邊,不時掏出手帕搽拭額頭上的汗珠。

“彭東主不在我們義賓縣住一晚嗎?”

船東主急回頭,不知何時,縣令李大人竟站在他的身後,他連忙躬身施一禮笑道:“不了,再過些日子海上風浪就大了,若抓緊點,還能趕個來回。”

來人便是李清,這幾個月他事事順暢,竟長出幾分官樣來,這李記商行便是他的私產,主要做蜀錦和糖的生意,適才彭東主的話使李清突然有了興趣,“彭東主這幾船貨是要出海嗎?是去哪裏?高麗還是日本?”

彭東主是蘇州人,在揚州經商多年,主要做綢緞生意,錦綾、羅彀、綢絹都能獲得高利潤,最近日本流行蜀錦,為搶在過季之前暴賺一筆,他日夜兼程趕往成都,本打算在義賓做些補給,不料卻意外地在這裏買到了上好的蜀錦,而且和成都的市價一樣,這倒省了他五天的路程,他當即將所有的存貨買下,準備連夜返回揚州,聽李清的問話,他急堆起笑臉道:“去日本,那裏蜀錦正火,想趕個旺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