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章 上任首日(二)

“王大人,我難道沒個下屬麽?”

李清見王昌齡的意思竟是要讓他親自動手,不由有些愕然,難道真要讓一個堂堂的大唐九品官親自去撥算盤不成。

“以前的主簿是有兩個下屬,可均在去年退仕,因為主簿一職空缺,我倒沒有再補,本想過些日子再說,不過李大人若急要,我倒可以調兩個人過來。”

李清想起頗有見地的張奕溟,便笑道:“那個張奕溟給我,他是本地人,我用得著,另外再找一個書法好、精算計的老吏,有這兩人便足矣。”

王昌齡搖搖頭苦笑道:“李大人好眼光,張奕溟是我最得力的手下,還有什麽書法好、精算計的老吏,這樣的人就連南溪縣都難找,不過李大人運氣確實不錯,我手上真有這麽一個。”

他走到門口,找一個衙役低聲囑咐兩句,那衙役領命去了。

“此人姓邵,名天行,老舉人,原是縣衙替人寫狀紙的,因字寫得好,現在替人抄書為生,偶然也替我捉捉刀,就是脾氣又臭又硬,吃軟不吃硬,李大人得順著他點。”

李清點點頭,突然想到一事,又問道:“適才修橋是怎麽回事?聽大人的口氣,竟似件天大的難事,大人能否給我講講,看我能否幫上忙。”

王昌齡眼中閃過一絲怒色,“昨晚我不是給你講過嗎?我白天修橋,那人晚上就來拆橋,說的便是此事,本縣七山一水兩分田,山勢高絕,水流湍急,其中有一條紅水河,在本縣東北七星山腳下,七星山產一種極品好茶,叫七星茶,有幾百戶茶農靠采茶為生,也有不少客商去收購茶葉,但無論來去,都要渡紅水河,河上本有一座木橋,但突然壞掉,隨後河上便出現一條渡船,渡船本也不錯,但船家收費奇貴,渡一次就要五十文,後來才知道,這個船家竟是那唐勝的家丁,後來我領百姓們連修了兩次橋,都是白天修好,晚上就被毀掉,無奈,百姓和商人若想過河,要麽花高價坐渡船,要麽走幾十裏山路去南溪縣過河,適才百姓們求我再修橋,我並非不想,但一來手中拮據,實在拿不出錢來;二來修了也是被人毀掉,不如不修。”

“大人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任他盤剝百姓嗎?”

王昌齡一嘆:“我上過三次書,皆石沉大海,我又能如何?”

李清想了想笑道:“修橋之事便交給我來辦,不要官家出一文錢,二個月內,我保證修一座結結實實的石橋。”

王昌齡喜出望外,但又有一些擔憂,“此事就讓李大人費心了,只是報表之事也要抓緊,遲了考課時可要記下過的。”

這時,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若李大人肯去修橋,這報表就由我來做。”

說著,便走進一人,此人年已過四十,渾身精瘦油亮,沒有一絲多余的肉,他走到李清面前躬身施禮道:“在下邵天行,參見主簿大人。”

李清大喜,他的到來就意味著自己不用和這些枯燥的帳表打交道,急回禮笑道:“王大人說邵先生有些脾氣,我看王大人此言虛了。”

“王大人並沒有說錯,若非李主簿肯出頭為百姓修橋,這活我絕對不接,我本來就不拿縣裏一文錢,又不在公人名錄中,自然可以不做。”

李清笑道:“邵先生為我做事而誤了賺錢養家,我又豈會讓先生為難,我自當補償。”

突然,一陣馬蹄聲馳近,馬上人跳下便大喊道:“李主簿可在這裏?”

聲到人到,門口拖出一條長長的人影,李清見此人光頭獨眼,認得在昨晚飯桌上見過,人稱獨眼祝三皮,現任倉曹,是唐勝的左膀右臂,他大步走進石屋,卻見王昌齡正與李清並肩而立,不由倒吸口冷氣,後退了兩步。

“李主簿,我家唐大人有請,請李大人跟我去。”

“呵呵!祝倉曹請轉告唐大人,月末就要提交報表,只剩五日時間,等忙完這一陣,我再請他喝酒。”

王昌齡瞥了李清一眼,見他虛於委蛇,心中微微有些詫異,‘難道他還想腳踏兩只船不成?’

他是個直性之人,最不善偽飾,故與李清初識,也敢慷慨陳詞,痛貶朝政,舊唐書說他‘不護細行,屢見貶斥’,倒也不虛,也正是他不知變通,所以平生不得志,最後橫死妒吏之手。

祝三皮聽了李清的話,也有些疑惑不定,此人昨晚還和大哥稱兄道弟,今兒就和酸賊並肩而立,可聽他口氣又不象忘本,便沖李清拱拱手道:“既如此,我這就回去稟報唐大人,希望李主簿好自為之。”

王昌齡望他遠去,回頭對李清道:“李主簿,唐勝此人眼裏揉不得沙子,既然早晚會翻臉,我看大人還是明說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