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章 暗訪

這曾經是一雙快樂而充滿趣味的眼睛,現在卻灰白而空洞,沒有一絲生機,不知他在死去的瞬間,眼睛裏最後駐留的是什麽?是絕望、是憤怒、還是對生的留戀,但這一切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李清將他的眼皮輕輕抹下,一語不發,返身走進了裏間。

李清推開窗子,冰冷的寒風裹夾著絲絲細雨迎面撲來,天空陰沉而憂郁,黃葉隨風卷落,透出初冬的蕭瑟。

李清的唇咬得發白,冰冷的目光直直地盯著空中飄卷的枯葉,一片枯葉無聲無息地飄落在他面前,拾起葉子,葉面焦黃而完整,脈絡清晰,它平靜而快樂地度過自己的一生,而人呢?李清耳畔似乎回響起劉野第一次拿工錢時歡躍地叫聲,眼前駐留著他燦爛的笑容,只一夜後,這條鮮活的生命驀地消失了。

枯葉被揉捏、破碎、變成細片、變成粉末,手掌張開,漸漸地隨風飄散。

“林欲靜而風不止,簾兒,你說的話是對的!”

呼吸輕微,簾兒已經在李清身後站了多時,她不敢打擾李清,只遠遠地望著他寂寞的脊背,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憐惜。

“我只知道這個世道惡人囂張卻得好報,老實人、善良人只會被人欺淩,爺爺一生良善,最後落得橫死街頭,險些無葬身之地,讓我也替公子做點什麽吧!”

李清默然,他緩緩地搖搖頭,“你就替我將劉野的骨灰送回閬中,交給他姐姐,要好好地撫恤,順便將小雨也帶去,在我們的老宅住上幾個月。”

“公子,你—”簾兒突然明白了李清的意思。

“簾兒,要你們回去是我害怕海家會對你們下手,劉野被抓,我擔心海家已經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你們回去,我才沒有後顧之憂。”

見簾兒一臉憂慮,李清輕輕地將她摟在胸前:“你放心回去,我不會去做傻事,我的實力太弱,現在還鬥不過他。”

當天下午,李清派人送走簾雨二人,他隨即拜訪章仇兼瓊,以劉野之死向他求助,章仇兼瓊答應李清的請求,派一小隊官兵暫駐得月客棧,以保證其他人員的安全。又責令成都縣令三天內查清此案,但成都縣令是李道復的心腹,得其指示,竟陽奉陰違,胡亂抓些人應付了事,章仇兼瓊大怒,免去縣令之職,但李道復卻急報朝廷,反咬章仇兼瓊公報私仇,李林甫遂駁回章仇兼瓊的免職令,將縣令官復原職,最後只免去負責治安的成都縣尉之職。

且說劉野死後的第三天,成都東市一帶,眾多海家酒樓突然也推出了雪泥,一樣的味道、一樣的包裝、一樣的價格、甚至是一樣的雅名,海家的夥計在門口拼命吆喝,滿街撒滿了傳單,大街小巷貼著各色宣傳海報,但路人匆匆,不屑一顧,雪泥似乎沒有達到望江酒樓那樣的效果,更沒有象事先想的那樣使酒樓生意變得火爆,連日疲軟的帳表終於讓海瀾坐不住,他要親自去望江酒樓去看看,到底自己差在哪裏?

這天晚上,天下著蒙蒙細雨,海瀾的馬車緩緩的駛進了望江酒樓的駐車場,立刻上來兩頂小軟轎,停在馬車旁邊,兩名身著綠色短襟的夥計小心翼翼地攙他下馬車,又有一把傘伸來,遮住頭頂的細雨。

“這位老爺,從這裏到酒樓正門還有二百步遠,天黑路滑,我們送您過去”

海瀾陰沉著臉上了轎子,軟轎雖不大,卻異常軟和舒服,兩名夥計步履平穩,打傘的夥計卻在前面健步如飛,挑著燈籠引路,燈籠透出紅光,照映出周圍的一片蒙蒙細雨,燈籠上‘望江’兩個字格外顯眼。

轉了一個彎便到了正門,夥計又小心地將他攙出來,隨即無聲地退下,海瀾擡頭,他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片燈火輝煌,將巨大門廳前照得如白晝一般,幾十名美貌的胡姬身著五彩榴裙整齊地站成四列,笑顏如花地歡迎著前來就餐的客人。

“這位老爺,您可是第一次來就餐?”

一名身著黑裙的中年婦人見海瀾東張西望,急笑吟吟地迎了上來。

海瀾點了點頭,那黑裙婦人一招手,立刻上來一名精幹靈活的夥計。

“這位老爺是第一次來,一切都由你負責,”黑裙婦人又對海瀾笑笑道:“對第一次來的客人,小店都會有人專門全程伺候,這是小店的規矩,就算只買一個燒餅,也是一樣。”

“老爺,我姓楊,您叫我小楊就行,請跟我來!”

夥計笑吟吟地將海瀾領進了大廳,“我們酒樓共有四層,一層二層和都可隨意坐,但三層和第四層要事先預定,不知老爺有沒有預定過?”

小二說得比較含蓄,事實上吃過兩次就會明白,三樓和四樓其實是要有一定身份和地位才能上去,當然,商人和平民也並非不能,只是要花錢去買這種地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