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6章 殺人祭旗(第2/2頁)

等到嚴高二人被押上了檻車,薛嵩上馬帶著牙兵護送而行,就只見沿途百姓“夾道歡迎”,其中甚至夾雜有石塊,若不是很快便有路上把守的將卒加以制止,只怕二人根本捱不到行刑地點。可是,那些爛菜皮之類的東西仍舊不斷從人群中朝檻車飛去,大多數只是掉在地上,可嚴莊和高尚的身上卻不免都沾上了一些。直到這一刻,他們方才意識到,自己早已淪為了民間人人喊打之輩。

被拘禁了這麽久,即便杜士儀並沒有苛待兩人飲食,可伺候的人總是沒有了,也不可能讓他們時時刻刻梳頭更衣整理儀容,本就形容憔悴的他們被押下檻車時,已經是蓬頭垢面狼狽不堪。嚴莊還抱著最後一絲僥幸,行刑之前能夠有人取掉堵嘴的那團破布,能夠用三寸不爛之舌打動杜士儀,可誰曾想哪怕被提溜到行刑的高台上跪下,也沒有人想到這一茬,他竟是只能發出嗯嗯啊啊的掙紮聲。

不要殺我,我是能夠輔弼人主的宰輔謀臣,不應該就卑微地死在這裏!

同樣觀看這一場行刑的崔乾佑和田乾真、孫孝哲則是心思各異。解氣的是嚴莊這等卑劣無恥之輩總算是就要死了,可驚懼的卻是,自己三人率軍打敗過哥舒翰,又圍困過長安,卻能夠免死,嚴莊不過是謀臣,手上根本沒有沾過血,真要說也就是謀害了安祿山這個叛賊,如今卻要和高尚一起被處死,杜士儀到底是怎麽想的?

“報!”

眼看時辰將近,卻是一騎人從之前押送嚴高二人的路上疾馳而來,接近刑場時便高聲叫道:“仆固將軍派人來報,拿到了阿史那承慶!”

仆固懷恩登時眉頭一挑。他當然知道這個仆固將軍說的是自己的長子仆固玚,可他之前和王誠光守禦常山,也不是沒掃蕩過四周圍,叛軍殘余倒是抓了不少,可如李歸仁和阿史那承慶這樣的大魚卻是沒有消息。怎麽仆固玚跟著杜士儀回返之後,今天只不過是出城去查探那處用來集體下葬死難將士的佳穴,卻能夠抓到阿史那承慶這樣一條大魚?

當父親的只是納悶不解,其他人彼此對視,則是心思各異。郭子儀是仆固玚的嶽父,當即打趣道:“阿玚好本事,我們都漏掉的大魚,他竟然抓到了!”

“到底是死守真定一月有余,老天爺也眷顧他,說這阿史那承慶跑得遠吧,他怎麽從鄴郡逃竄之後只到了常山,再加把勁不就回幽州了?”說這話的是程千裏。

“說不定是眾叛親離無路可走了。”正兒八經作分析的,卻是王誠光。

杜士儀則不管人是怎麽抓到的,在他心目中,阿史那承慶是和嚴莊一樣重要的角色,決不能放任這樣一條毒蛇隱伏在角落中。所以,喜上眉梢的他當即吩咐暫緩行刑,把阿史那承慶押來此處。仆固玚的動作果然繼承了其父的迅疾無倫,一刻鐘之後,他就單槍匹馬趕到了這裏,只是馬鞍前頭還橫著一個人。他從人群讓開的通道疾馳過來,隨手把鞍前被顛得七死八活的阿史那承慶丟下,這才自己跳下馬背,直接一手抓起人就這麽拎著,疾步來到了杜士儀面前。

“元帥,阿史那承慶是自己撞上來的,據他的隨從說,他是跑到幽州之後,聽說史思明清洗了很多人,這才倉皇跑了回來,結果撞到了我手裏。”

這樣的解釋言簡意賅,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杜士儀見阿史那承慶同樣被堵著嘴,和嚴莊此刻的樣子有異曲同工之妙,他不禁莞爾,隨即示意仆固玚把那團堵嘴的破布拿開。下一刻,阿史那承慶就高聲嚷嚷了起來:“杜元帥聽我一言,殺安祿山都是嚴莊和安慶緒的主意,我只是事後方才知情,立刻建議不要堅守洛陽,而是退回河北!我如今已經悔悟了,願意投效元帥,效犬馬之勞!”

跪在行刑高台上的嚴莊頓時氣得臉都青了,如果這時候他能夠取掉那團堵嘴布,他一定會和阿史那承慶吵個你死我活,不止是因為暗殺安祿山這件事,而是最後那句話正是他想說的!可他沒有這個機會,只能徒勞地掙紮想要挪動一下身體,可緊跟著脖子就被人緊緊按住了,緊跟著那裏甚至傳來了一陣冰冷的觸感,耳邊則是一句警告。

“老實點,否則立刻砍了你!”

嚴莊固然立刻不動了,耳朵卻豎了起來,只想知道杜士儀對阿史那承慶的討饒有什麽反應。很快,他就聽到了一番讓自己渾身毛孔都仿佛舒展開的話。

“幡然醒悟也要分時候。洛陽城破時,若你能留下來投降,也許我可以留你一命;鄴郡城破時,你投降也未必不能免死;可你卻在投幽州不果後方才倉皇回來乞命,卻是冥頑不靈到了極點!須知從前鼓動安祿山犯上作亂之人,正是爾等這些心腹謀士!來人,將他一起綁了,今日處決,以謝河北各地殉難的官民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