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7章 快刀斬亂麻

李林甫的反擊,果然來得淩厲而又迅疾無倫。

通過在天子身邊的宦官,李林甫早就知道,皇甫惟明在回京之後幾次面聖中,一直都在說自己的壞話,力薦韋堅才德兼備,所以要說兩人暗通款曲,天子必定會輕而易舉相信。因此,把王鉷等人全數召來之後,他便幹脆利落地分派了任務下去。他素來強勢慣了,並沒有招來任何的反對聲音,反而每一個人都摩拳擦掌信心滿滿。

能夠把素來得意的韋堅拉下馬,這樣的機會可是千載難逢!

就在次日,禦史中丞楊慎矜親自出馬,指斥韋堅身為國戚,竟然在上元之夜和皇甫惟明這樣的邊帥私下勾連,一通言辭激烈的奏疏就送了上去。高力士在看到奏疏的時候,壓根沒去想韋堅給自己送過的那些厚禮,幾乎沒有任何耽擱就將其送到了禦前。相較於那些厚賄,他更分得清楚輕重,有些無傷大雅的事,他可以幫韋堅隱瞞,可這樣在天子眼中簡直是大逆不道的事,他就絕不會去愚蠢地遮掩了。

李隆基為人素來多疑,韋堅在江淮租庸使任上固然政績斐然,而且讓南邊的珍貨能夠源源不斷送到自己面前,他是極其高興,可他從來沒有忘記,韋堅是太子李亨的內兄,否則李林甫那明升暗降,把韋堅調為刑部尚書之計,他也不會二話不說就默許了。因此,在看到楊慎矜這一份奏疏後,他登時為之大怒,竟是脫手將其狠狠擲在地上。

“傳令李林甫,讓他給我親自審問此案!”

聽到李隆基竟然將韋堅和皇甫惟明這樁案子交給李林甫,高力士只覺心裏咯噔一下,張了張嘴之後,出口的卻只是恭恭敬敬一聲答應。韋堅這些年能夠如此得聖心,他當然有從中出過力,也是期望此人能夠抗衡一下李林甫,免得外頭一支獨大,可這樣不堪一擊的結果卻著實讓人郁悶。當他在內侍監中見到匆匆入宮報信的麥雄,得到杜士儀捎的口信,說是韋堅不但私會皇甫惟明,而且還見了骨力裴羅時,他登時氣得七竅生煙。

“愚蠢!無知!既然是為了把李林甫拉下馬,又和東宮看上去沒有任何關系,派一死士送信邊鎮未嘗不可,非要見面商議,這不是送給人把柄嗎?還去勾連蕃將,他究竟是什麽腦子!”

正如高力士所說,李林甫既然得了聖意親自主理此案,當即便按照事先安排,把手下最通審訊之道的羅希奭派了去。至於王鉷和楊釗,則在楊慎矜之後充當了證人的角色,一口咬定親眼目睹韋堅和皇甫惟明私會。

相比武後時的那些酷吏,羅希奭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深知用刑攻心之道。韋堅和皇甫惟明乃是高官大員,他自不會對這兩人輕易用刑,卻對韋堅和皇甫惟明的心腹從者嚴刑拷打,最終便把一份讓人滿意的報告送到了李林甫面前。

“好,很好!”李林甫看著那一份彼此印證的口供,見杜士儀和王忠嗣的名字赫然都在其中,只是韋堅欲圖與其見面卻不得機會,他仍然欣悅十分,“陛下多疑,但使知道東宮意圖交接節帥,必定怒不可遏!杜士儀,王忠嗣,別以為置身事外就可安然無恙?”

就在當天傍晚,李林甫便進了興慶宮,將羅希奭炮制出來的這份供述呈給了天子。正如他所料,李隆基果然勃然大怒,可怒過之後,竟是就沉默不語了起來,久久都沒有任何反應。他有些心急,正要加上兩句足可一錘定音的指斥,可擡起頭時卻對上了李隆基那犀利如刀的眼神。那一瞬間,他便想起了當年那場宮變之後,李隆基召見他時的情形。彼時亦是如此,他甚至都一度感到自己的處境岌岌可危。

因此,當李隆基冷冷問了他一句對於這樁案子的看法時,李林甫便打消了最初牽連杜士儀王忠嗣的意思,只是拿出自己的一貫立場,低頭恭恭敬敬地說道:“陛下,恕臣直言,韋堅及皇甫惟明暗中勾連,謀立太子為君,罪證確鑿!”

杜士儀當初求為安北大都護時,就曾經對李隆基隱隱指出太子李亨的某些不良用心,而王忠嗣更是常年在外,幾年才回長安一次,因此,這口供上涉及的這兩個人,李隆基不太相信。此刻聽到李林甫只言說太子圖謀不軌,他面色稍霽,卻是沉聲問道:“那杜君禮王忠嗣何如?”

李林甫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天子的表情,最終還是決定不要過度擴大化,不如謹慎一些:“既是韋堅圖謀勾連,卻根本不曾見到杜、王二位節帥,這樣的供述自然不足為信,惟願陛下明察。”

李隆基用手指輕輕敲著扶手,又沉吟片刻方才開口問道:“羅希奭可曾審問過韋堅和皇甫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