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2章 得隴望蜀

韋陟、王維,皆為名噪長安的名士,也是前輩,陳寶兒依照王容的話分別前去拜謁,在每家全都逗留了半個多時辰。這兩人一個和杜士儀同年韋禮為至親,一個是杜士儀舊友,再加上陳寶兒雖出身寒微,談吐風度卻全都不凡,因而倏忽間就有傳言說,韋陟和王維全都對陳寶兒刮目相看。有了這樣的名士贊賞,街頭巷尾的非議聲便小了很多,就連起初慨然許婚後卻又不禁後悔的韋堅,也不禁再次動了心。

不過是一個出嫁沒幾天就死了丈夫,又在家裏挑三揀四不肯再嫁的庶女,嫁過去又何妨?只要能夠替太子籠絡杜士儀,那再大的代價也值得!

他正在書房中如此尋思,外間一個人突然興沖沖跑了進來:“大兄,大兄!”

見來者是弟弟韋冰,韋堅頓時不悅地叱道:“什麽事情要這樣大呼小叫的?連門都不敲一聲便直闖!”

“大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韋冰卻根本沒在乎兄長那不悅的態度,左右一看便壓低了聲音道,“阿兄要升官了。”

韋堅身兼眾官,可最最重要的不是那個名分好聽的禦史中丞,而是水陸轉運使兼江淮租庸使。可是,升官加爵終究是好消息,他那一丁點不悅也為之煙消雲散。既是在弟弟面前,他也不會如同人前那般雲淡風輕,當即笑著問道,“之前高力士就曾經透過信,只沒想到來得這麽快!”

“這次可是刑部尚書!”韋冰已是喜形於色,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塊,“大兄從長安令任滿,外放陜郡太守,到後來勾當江淮租庸使,水陸轉運使,這官職眼見得一截一截水漲船高,現在竟已經是一部尚書了,只差一步就能拜相!”

“是刑部尚書?”這一次,韋堅卻不由得露出了躊躇之色,片刻又追問道,“可有消息說,我這次升官是陛下的聖意,還是誰的引薦?”

“是李林甫。”韋冰在人後甚至懶得尊稱李林甫一聲相國,輕哼一聲便得意洋洋地說,“顯然他瞧出大兄如今聖眷正隆,所以也打算和咱們韋家攀攀交情……”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韋堅氣急敗壞地一口呸了過去:“愚蠢,李林甫這是明升暗降之計,只有利欲熏心的人才會瞧不出來!如果是戶部尚書也就罷了,還能按照宇文融當年的舊例,去統管江淮租庸和水陸轉運這一攤子,可刑部尚書能管什麽?如果只是侍郎,還有騰挪的機會,可李林甫好狠的手段,直接就給我奏請了一個尚書,這是分明要把我高高供起來!怪不得杜君禮不管怎麽立功,都一再往外跑,分明就忌憚李林甫這一招!”

這一次,韋冰終於不由得有些慌了,他吞了一口唾沫,這才訥訥說道:“那如何是好?宮中捎信的時候,說是陛下已經令中書門下擬制書……”

韋堅憤怒地用力一捶大案,心中卻知道此事恐怕已經木已成舟。說起來也是這幾年他實在太過春風得意,褒獎、升官、進爵,一樣都不缺。如果他只是普通的大臣,興許還能夠一再往上升遷,可問題在於,他偏偏是太子妃的兄長,正兒八經的貴戚!這一刻,他突然覺得這些年自己的殫精竭慮,建功立業,全都是華而不實的東西,相比這些,真正實際的是兵權,能夠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的兵權!

想到這裏,他便沉聲說道:“出去備馬。”

韋冰正六神無主,聽到韋堅這麽說登時有些迷惑:“大兄這是要去見誰?”

“二十一娘天天呆在家裏傷春悲秋,趁早把她嫁出去,還能換一門強援。”韋堅見韋冰滿臉不解,便沒好氣地說道,“別費神多想了,既然杜君禮的夫人正在忙著為杜君禮那個首徒相看,若能敲定這樁婚事,便能間接把杜君禮綁在咱們韋家這條船上!”

“大兄是說真的?可那陳氏子連寒素都算不上……而且,會不會犯忌諱?”

“橫豎二十一娘只不過是庶女,又已經嫁過一次,沒什麽好計較的。至於犯忌諱,如果是杜家兒郎,那自然犯忌諱,可那個陳季珍寒微得很,我但說我是惜才,誰能說三道四?”韋堅嘴上這麽說,心裏也不禁有些犯嘀咕,思來想去便沖著韋冰說道,“這樣,你讓弟妹出面去走一趟,務必盡快把事定下。”

韋冰知道韋堅至今和妻子姜氏都不怎麽和睦,否則憑姜氏身為杜家姻親的名分,怎麽都比自己的妻子去走這一趟強。可他素來不敢違逆兄長,連忙喏喏連聲答應了。他好歹還多個心眼,回到家後便先讓人到杜家去打聽了一下,心想王容為陳季珍折騰了這麽久,萬一要是定下,自己再讓妻子去就尷尬了。可等到打聽的人從杜家回來,說是暫無婚事已定的風聲,他突然又想起了就在明日的制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