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1章 遊說北歸

登利可汗誘殺了右殺伊勒啜,而後自統其眾!

當前往突厥牙帳傳首的朔方使者經由三受降城,而後回到靈州都督府的時候,上下文武大多覺得在意料之中。可也不免有人對登利可汗突然表現出來的智勇而驚嘆。要知道,登利從來就不是什麽英主,否則也不會在那等風雨飄搖之際即位,卻還愚蠢地選擇了和天可汗同樣的名號。而登利成為可汗之後,所作所為也乏善可陳,即便曾經和右殺伊勒啜一起斷送了前任左殺骨頡利,可那還真算不上什麽英明之舉,更何況背後也還有回紇等三部的推手。

所以,伊勒啜怎麽會中了圈套,登利又是如何自統伊勒啜舊部,這都成為了人們極其好奇的事。以至於仆固懷恩甚至還向杜士儀自告奮勇,請命出使突厥牙帳,以報上一次扣留使者之仇,順便探聽一下這裏頭的名堂,卻碰了滿頭包。

“你是軍中大將,不是舌辯無雙的謀士!有這功夫當什麽使者,還不如回去好好統你的兵!你父親對你期望很高,前前後後竟是在仆固部中挑選了兩千兵馬給你,你若是辜負了他,我也不饒你!”

仆固懷恩如今年不到三十,便已經官居朔方節度兵馬使,這可以算得上是異數中的異數了。郭子儀當年還不到三十的時候,才剛剛授予果毅都尉,在經略軍中為一介別將。所以,在杜士儀言辭中直接連自己的父親都帶出來之後,這位立刻沒了慷慨激昂,灰溜溜地走了。

這次從夏州回來,仆固懷恩不但又帶了一部分族人,而且還有他的弟弟以及幾個從叔父和從兄弟,總共十二個人。仆固家族留在漠北的那一支還在,附庸突厥左殺其部,和同羅交好,但稱雄漠北這四個字卻談不上了,但內遷的這一支繁衍生息至今,也仍然血脈昌盛。同時來到靈州的還有仆固懷恩的妻子,同樣出自鐵勒大姓契苾,母家在涼州一帶。

這位契苾夫人這一年方才二十出頭,雖稱不上沉魚落雁,卻也是一位相當出色的美人,性子亦開朗親和。她此來本待是親自前往都督府後院寢堂拜見王容,可由於杜士儀的這位夫人已經前往長安探望親人,故而她就退而求其次,去見了幾位其他朔方文武的女眷。當她見到張興的夫人宇文沫時,便如同見其他幾位夫人一樣,奉上了仆固部出產的名馬一匹,而後在閑話家常之中,方才猶如失言一般,吐露出突厥有人聯絡過自己公公的事。

宇文沫身為宇文融的女兒,歷經家變,早已不是當年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她嫁給父母雙亡別無背景的張興,雖說是名副其實的低嫁,但婚後卻美滿得很,既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憂心婢妾爭寵,舒心的日子也讓她的體態越發豐腴。可她對於某些東西還是分外敏銳的,當天晚上張興一回來,她就將契苾夫人的話轉告了丈夫。

張興隨著杜士儀前前後後已經快十年了,從一介寒微隱士到如今的朔方節度判官,可以說杜士儀不但是他的上司幕主,也是慧眼識珠的伯樂恩主。故而,他幾乎一刻都沒有耽誤,連夜來到了靈武堂中求見。當他說明來意的時候,杜士儀不禁訝異地挑了挑眉。

“這麽大的事情,仆固懷恩為何半點不曾提起?”不等張興回答,他便自言自語道,“仆固懷恩如今還年輕,性子也急躁,如果讓他知道,他這塊一點就著的爆炭,必定早就忍不住說出來了。而且,他畢竟是朔方大將,並是時時刻刻都在夏州,很可能是真的不知情,而契苾夫人本一直呆在靈州,是公婆考慮到他們夫妻常常不在一起,這才讓她來的,所以,不是她的公婆讓她帶話,就是她自己出於某種目的,把消息透露出來。”

張興當即問道:“是不是我讓拙荊再次回請契苾夫人,順便也去一一見見她拜訪過的夫人們,先探一探她到底對誰說過此事?”

“很好,先後再前。”

杜士儀的意思是,先讓宇文沫去探夫人們的話,然後再回請契苾夫人。很快,結果就出來了,契苾夫人並沒有對其他女眷提及過突厥聯絡其公公乙李啜拔之事。於是,他便授意宇文沫回請契苾夫人,隨即這一日,他便微服和張興來到了其私宅。

宇文沫年長契苾夫人兩歲,年紀既然相仿,雖有胡漢之別,卻也說話投契。當得知杜士儀和張興一塊回來的時候,她便笑著對契苾夫人說道:“太原郡夫人因為之前回長安探親去了,你沒見著,如今大帥既是和我家張郎一塊回來了,你不妨就此拜見,也就全了禮數了。”

“那……多謝宇文夫人了。”

契苾夫人連忙謝了一聲,等到隨著宇文沫踏入張宅書齋,看到那兩個正在說話的人時,她不禁在心中驚嘆了一聲。她聽公公提過,朔方節度使杜士儀麾下兩位節度判官,其中,來聖嚴為之前信安王李祎拔擢的舊人,杜士儀用之不疑,地位尚在張興之上;而張興從河東代州一路跟著杜士儀輾轉多地,信任卻毫無疑問冠絕諸文武。所以,她方才對宇文沫透露了那一重消息,果然,立時就把杜士儀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