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 威壓

範承佳初到鄯州就聽聞了郭英乂的兇名,再者上任不久又吃了郭英乂一個下馬威,故而對這位出身將門而又武藝超絕的下屬,他是半點辦法都沒有。因而,眼見得郭英乂竟敢無視杜士儀就這麽拂袖而去,他心裏竟有一絲莫名的快意,等人快要出門方才想起,若這麽放走了郭英乂,不但杜士儀丟臉,他這個鄯州刺史知隴右節度事更是顏面全無。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門外那個黑塔似的大漢竟然只用了三兩招就把郭英乂給制服了。

即便郭英乂最初輕敵,可放眼河隴,能制服此獠的人屈指可數,杜士儀這近衛果然不凡!

所以,等看到張興聽杜士儀這一聲不可無禮,松開手任由郭英乂就這麽跌倒在地的時候,範承佳心中一陣解氣,卻還走上前去把郭英乂拉了起來,口中低聲勸道:“縱使一言不合,穎則怎可在杜中書面前如此造次?杜中書本天子近臣,兼知制誥,此次前來鄯州更是主動請纓,陛下賞識非常……”

郭英乂根本就沒聽清楚範承佳說的這些話,他只知道,自己竟是一時輕敵就這麽敗在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區區護衛手中。借著範承佳的攙扶站直了身子,他一時眼露殺意,竟是一把將範承佳撥在一邊,怒喝一聲就對著那黑大個疾撲了去。

這一招餓虎撲食,他從小習練了多年,自忖就是再精壯的漢子也禁不起這一招,可誰曾想對方仿佛料到他還會卷土重來,微微下腰後遽然出腿,隨著一道淩厲的風聲,範承佳就感覺到撲面勁風襲來,竟是不由自主地連退三步。

而再次交手的兩個人,這一次竟是平分秋色。郭英乂盡管帶著護腕護指,可剛剛那一擊之下,他只覺得對方的腿猶如精鐵所鑄,這會兒從手指手腕手肘到肩窩都隱隱作痛,心裏哪還會不知道對方必然是戴著護腿。而張興也好不到哪去,退回杜士儀身側的他眯著眼睛審視著對面這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小將,心中隱隱生出了難以名狀的警惕。

赤畢因前往涼州,所以把隨侍杜士儀的任務交托給了他,沒想到這郭英乂竟不是徒有其表的將門子弟,他自幼習武,又在山林中戰熊搏狼,可最初那一次是占了對方猝不及防的優勢,這一次竟然就平分秋色了!

郭英乂終於回過神來,剛剛那一擊之下受到震動的肺腑,這下子已經全都平息了下來,可一貫的傲氣和自負讓他不能就放著這麽一個讓自己吃了虧的家夥不管。他甚至壓根沒有去看面色鐵青的範承佳一眼,盯著杜士儀身邊的張興,一字一句地問道,“如此俊傑,竟然屈身為護衛,就不知道在軍中豁出去一搏,大好前程就可就此收入囊中嗎?我郭英乂從來不和無名之輩交手,你報上名來!”

範承佳剛剛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已經氣得臉都青了,這時候聽得郭英乂竟然還當著杜士儀的面挖角,他幾乎又給氣樂了。

這郭英乂難道是因為太過得天獨厚,入仕之後又一帆風順,所以腦袋被驢踢了?能夠在這種時候隨侍在杜士儀身側的,必定是心腹中的心腹,指不定是杜家的世仆,哪裏是能夠輕易挖角的!

張興起頭聽說郭英乂是郭知運的季子,還有些好奇,可之前在外頭聽見裏頭的對話,交過手後,又見其竟是如此德行,他不禁面色古怪。好一會兒,他才淡淡地答道:“我乃深州鹿城張興,曾事杜中書為河東節度掌書記,如今忝為杜中書記室。本就是無名之輩,不勞郭將軍惦記。”

曾為河東節度掌書記!

自己辟署了隴右節度掌書記的範承佳自然知道,掌書記是何等要職。也就是說,當初杜士儀為代州長史兼河東節度副使的時候,幕府之中的機要文書,和各方權貴的往來書信,再加上各種軍政要務,全都是眼前這個看似只有匹夫之勇的黑大個一人經手的!而此人竟然丟下掌書記之職帶來的出身和前途,隨同杜士儀進京任官,甚至至今仍然擔任並非正經官職的記室,此等忠誠和情分更是難得。至少,他自己離任鄯州的時候,可別指望他提拔的掌書記會如此不離不棄!

“河東節度掌書記?記室?你竟然不是……”郭英乂已經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了。他使勁晃了晃腦子,正想再說什麽,突然只聽得杜士儀一聲輕咳。

“郭將軍,你鬧夠了沒有?”見自己這句話果然讓郭英乂的臉上變成了豬肝色,杜士儀倏然目光轉厲,詞鋒更是一時淩厲無匹,“郭大帥當年確實威震河隴,人人敬仰是英雄好漢,可這不是你在河隴就能不敬上官,恣意胡為的理由!你以為奇駿是無名之輩?他曾經在嵐谷縣平亂,彈壓叛軍,安撫百姓,無人不服。他也曾經在代州佐我治軍安民,做客州學,諸學子敬仰。他更曾經在面聖之際為聖人賞識,欲簡拔為十六衛官,卻婉言謝絕。相形之下,你雖為郭老將軍之子,年方二十許便釋褐授鄯州柔遠府左果毅,範大帥用為兵馬使,更以武藝超絕聞名河隴,可你捫心自問,除卻門蔭之外,爾有何功?爾有何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