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醉狂真名士,憐卿孤寂情

李白、孟浩然、王之渙。三人在一場小雪之中抵達洛陽,這是三天前的事了。

盡管杜士儀因為宮中那一場馬球賽,成功達到了某些目的,但無論是武惠妃還是太子李鴻的暗示,都讓他一度陷入了相當尷尬的境地。可是,李白等人從代州到了洛陽,他在得知消息的時候仍然為之大喜,當天晚上便在家中設宴為他們洗塵接風。

孟浩然是跟著王維去雲州遊玩的,而後被杜士儀硬是拽去了代州,而王維因為喪妻匆匆回還,他雖有意去吊唁一下,卻被李白勸解說那是王維家事,外人還是少摻和為妙,他也就在代州留了下來,直到新任代州長史上任,對他們表面客氣,實則忌憚,他們三個呆了數月後就結伴南下。

盡管王維和李白兩人並不親近,可生性豁達的孟浩然倒是和他們倆都相處得很不錯,王維回鄉,他和李白卻是投契,再加上年紀一大把吹牛喝酒最最在行的王之渙,三人這一路從代州南下,非但不寂寞,而且一路上還在一家家旅館客舍留下了淋漓墨寶,至於是否有識貨的人當成至寶珍藏,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所以,當杜士儀親書一封,將他們引薦給了玉真公主之後,近些日子已經很少開懷的玉真公主便立時吩咐開流水席,召集了自己熟悉的眾多文人墨客前來。應邀而來的除了當初王維和崔顥都頗為交好的韋陟和韋斌兄弟,就連張旭都難得應允了,這一日甚至索性把姻親賀知章都給拖了過來。這一幫人都是興之所至就忘乎所以,當杜士儀姍姍來遲時,正好遇見韋陟韋斌兄弟悄然逃席。

韋陟和韋斌兄弟是韋安石之子,韋抗和韋拯的從父弟,也就是韋禮的叔父那一輩。四十出頭的兄弟兩人看上去有些肖似,盡管和杜士儀並不熟稔,但打照面的時候,韋陟仿佛把杜士儀當成同輩似的笑道:“今日君禮可是來遲了!貴主眼見得大家人人痛飲,不禁也吃醉了,這會兒李太白正在和賀老還有張參軍一塊痛飲,看這樣子,酒夠不夠還成問題。我和阿弟實在是受不了他們那般醉狂法,只能逃之夭夭了。”

“我畢竟是個引薦人,不好連面都不露,幸好韋兄說他們已經醉了,否則我真的還得再待一陣子進去。聞聽韋兄就要轉遷吏部郎中,我在這兒就道一聲恭喜了。”杜士儀說著便笑吟吟地拱了拱手。天子不滿之前主管流外銓的吏部郎中唐榮思,他已經舉薦了裴寧為員外郎,沒辦法也沒那個能耐去主宰正五品吏部郎中的人選,誰知道天子東看看西看看,竟然挑中了韋陟,這對他來說簡直是意外之喜了。即便他和韋陟沒有說過幾次話,可好歹那不是李林甫的人!

“雖說論品級是平調,不過從兵部換吏部,到底也算是升遷了。”韋陟並沒有謙遜什麽,而是微微頷首道,“聞聽裴三郎是一等一的能人,等到他進京上任的時候,相信一定能夠將流外銓整頓出一個模樣來的。”

“有勞韋兄辛苦。”

盡管韋斌沒有多說什麽,但杜士儀還是周到地再次打了招呼,等到目送著這兄弟二人離去,他轉身一進去到了今日玉真公主設宴的大堂上,他立時就被眼前的情景給嚇了一跳。他不過是比設宴的時間晚了一個多時辰才到,結果,李白和賀知章這老少兩個直接就躺在了中央呼呼大睡,孟浩然還在和張旭推杯換盞,壓根沒注意到他來,而且不一會兒就齊齊都滑落在地毯上去了,王之渙靠著柱子睡得正香,至於身為主人的玉真公主本該居中而坐,可這會兒正伏倒在案頭,哪裏有什麽金枝玉葉的派頭。

最令他無言的是,這偌大的地方竟然也沒一個侍婢仆從呆著,竟然由得滿屋子醉鬼橫七豎八地躺著!

他轉身正要到外頭去叫人,卻和迎面進來的霍清險些撞了個正著。見後者慌忙行禮不叠,他便虛扶道:“你不用多禮。我還說怎麽竟是這樣一幅樣子,敢情是因為霍娘子你不在。雖說屋子裏通著地龍,但大冷天的,觀主又是女子,若是寒氣入體就麻煩大了,先把觀主安頓好吧,其他人也把他們擡到客房去。”

“是是是。”

霍清這次找了借口出門,一走就是兩天一夜,回來便發現這別院設宴竟是變成了如此光景,心裏也大為過意不去,答應一聲後便連忙到外頭叫人。等到她帶著兩個婢女親自把玉真公主安頓好了,旋即便匆匆回來往尋杜士儀。見他站在後院那一道高高的山泉底下,仿若不覺此刻風大,背手而立專注地擡頭看著那數九寒冬依舊未曾凍上的泉水,她便連忙快步上了前去。

“杜中書。”

“霍娘子,都安頓好了?”轉過身來的杜士儀直截了當地問了一句,見霍瓊點了點頭,他沉吟片刻便開口提醒道,“觀主畢竟不比當年了,再加上金仙長公主剛剛過世不久,她難免心中郁結,故而方才飲酒過量,你是貴主最信賴的人,平日還是多陪一陪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