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雲州降格,舞弊之道

隨著十月末的臨近,各州朝集使幾乎都雲集到了東都洛陽。每歲朝集,並不一定都是都督或刺史這樣的高官來,常常也有長史、別駕或是司馬這樣的上佐充當,在送考課以及朝覲進貢的同時,也負責在各大官署之中拉關系套近乎,以求來年辦事能夠順順利利。而作為監外官考的杜士儀,自然更是眾人趨之若鶩的香餑餑。不但家中門上一改前些日子的冷清,滿是求見的人,一出宮門還會遇到旁人專程堵人。

這天杜士儀一出宮門,剛過了天津橋,他就再次遇到了如此情景。迎面幾撥人上來,這個笑容可掬地問好,那個亟不可待地邀約,甚至於還有攀同宗同族的,讓他簡直哭笑不得。正當他不得不沉下臉回絕眾人之際,卻只聽耳畔傳來了一個依稀有幾分熟悉的聲音。

“一別多年,杜中書安好?”

循聲望去,認出那張和其弟酷似的臉,杜士儀便笑了起來,當下越過身邊圍著的人欣然走上前去:“今次雲州來的朝集使竟然是你?”

“是,我也沒想到上任未久便能擔此重責,著實有些誠惶誠恐。”苗含澤早年性子就不像弟弟苗含液那樣張狂,現如今在官場磨礪了這麽一些年,自然就更見沉穩了。他依禮參見之後,就只見圍著杜士儀的眾人失望地散去,顯然,既知道他是來自雲州,又是杜士儀的老相識,誰也沒把握能夠搶過他去。於是,趁著杜士儀打手勢吩咐人去牽馬之際,他便笑著說道,“雲州也在洛陽設了一處小小的進奏院,杜中書可要去看看?”

進奏院多半是各道在兩京設置,地方大小依據財力而定,橫豎是地方政府自己掏腰包,朝廷是不管的。杜士儀在雲州任長史的時候,雲州還是一窮二白的地方,再加上免賦稅,免進貢,每年年底的朝集甚至還有特旨免去的,更不要說什麽進奏院了。而且,他還從來沒有聽說這麽一個消息,愣了片刻便爽快答應了。等到上了馬,兩人並肩走在前頭,苗含澤自是把雲州情形一一做了個總結。

從軍政民政一直說到了人事,苗含澤便低聲說道:“王長史今年年底就三年考滿了,雖不到四年,但王長史說,郭參軍在雲州多年,功勞苦勞卓著,若非因為他自己以雲州新置,事務繁雜,六曹皆不能托付外行人為由,也不至於一任五年。所以,王長史想讓賢。畢竟,郭參軍早年便是監察禦史,如今就算超遷擢升長史,也並不是沒有成算的,所以,王長史托付我進京活動活動,以求能夠讓郭參軍接替長史之位。不止是郭參軍,雲州都督府的其他人,這一任都時間太長了。”

盡管雲州諸人,從前大多都是對現狀不滿意,甚至於心灰意冷,這才在當年隨著他遠赴雲州,可比通常的一任四年更長的一任五年,硬生生把一個荒廢多年的廢城打造成如今那座欣欣向榮的重鎮,每一個人都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努力。然而,就算他們願意留在雲州,別人也是不會容許那裏一直被這些杜系官員把持。所以,即便連王翰這樣曾經不太精通權術的人,也已經退而求其次,想好了最穩妥的解決辦法。

那就是讓進士出身而又精明能幹的郭荃接任雲州長史!至於其他人,就不得不等待考滿後的銓選了。

“我知道了。”杜士儀回京之後,面對的是千頭萬緒,以及各種各樣若隱若現的惡意,他並不是沒有考慮過雲州的問題,可對於那片傾注了自己最大心力的地方,如今還留著固安公主的地方,他始終難以輕易割舍。此刻,他突然開口問道,“王長史可曾說過,他自己想謀何職嗎?”

“王長史不曾提過。但王長史一次醉酒之後曾說,他這個人如同閑雲野鶴,到哪裏都能隨遇而安,無論才幹還是能力都遠遠比不上郭參軍,若能夠自己功成身退,把郭參軍推上去,他就能全無遺憾了。”

“這個王子羽!”王翰的脾氣,杜士儀再清楚不過了,這還真像是對方說出來的話。他在河東道這四年多時間裏,上黨苗氏與他的關系一直都很融洽,乃至於包括苗含澤苗含液兄弟在內,也都謹慎地不提父親苗延嗣半個字。這會兒杜士儀同樣沒有想到那個多年前的敵人,沉吟片刻後就開口問道,“苗六郎,想當初離開代州,不,應該說是離開雲州的時候,我就曾經有過一個想法,復雲州這個下都督府為州,你覺得如何?”

“啊?”苗含澤有些意外地小小驚呼一聲,繼而便體味到了這背後的一層意思,“杜中書的意思是,讓雲州復為州,如此代州都督府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督雲州?”

“雲州復置之後,便為下都督府,但說到底,其實統共不過兩縣,最重要的只是雲州守捉而已,更無可督之州。如果雲州復為州,無論上中下,刺史都在四品,以王子羽的資歷來說,考滿加階,已經足夠了。讓郭參軍在長史的位子上再委屈一任,如此等他卸任之時,以雲州政通人和的功績遷刺史,郭參軍擢升為刺史,也就無人可以指摘。而有他二人再加上你,使王芳烈遷錄事參軍,雲州至少可再得六七年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