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論功行賞,時不我待

“遷徙……雲州?此話當真?”

當杜士儀再次折返朔州大同軍附近的拔曳固營地,見到了拔曳固都督勒健略的時候,他一拋出這個方案,勒健略在最初的發愣過後,隨即便露出了大喜過望的表情。不比故土難離的漢人,鐵勒盡管也有故土情結,但畢竟是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紮營定居的地方一直都有變遷。更何況,從朔州到雲州懷仁縣不過是百多裏的距離,即便是孩子也能夠承受這樣的遷徙,而且那裏是杜士儀起家的地方,既然有杜士儀的承諾,當地官員一定會妥善安置他們。

這是比定居朔州更好的選擇!

“自然當真。”

杜士儀看出了勒健略眉宇間的那一絲喜色,緊跟著便把自己的具體方案給拋了出來。

果然,聽到所有孩子要由雲州培英堂統一管理,不得阻止婦人改嫁,至於沒有勞動能力的老人,懷仁會設專門的地方給他們養老,每個月撥出糧米,勒健略的喜色就漸漸消失了。即便沒有讀過書,但他畢竟活了一大把年紀,擺在面前的究竟是美味佳肴,還是有毒的誘餌,他自然分辨得出來。如果這些拔曳固剩下的老弱婦孺還是由自己來管理,那麽,只要熬過這段最艱難的時光,那麽,拔曳固就還能剩下生機勃勃的種子,可若是按照杜士儀這樣的做法……

那麽拔曳固就完了!五年之後十年之後,鐵勒諸姓之中,恐怕再也不會留下拔曳固之名!

“杜使君,雖說如今拔曳固只剩下老弱婦孺,而我也已經年老,但還是能夠盡力管轄部族事務……”

見勒健略還想做最後一點努力,杜士儀便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我此行從雲州回來,雲州守捉使羅盈的夫人阿史那氏正好從漠北回來,帶來了一個消息。”

嶽五娘即便已經是有夫之婦,卻還是滿天下亂跑的性子,誰都管不著她,但神出鬼沒的她卻也能夠帶來別人很難迅速得到的第一手消息。因此,見勒健略聽到阿史那氏四個字後,臉上一下子繃得緊緊的,杜士儀便似笑非笑地說道:“拔曳固和回紇的一位大酋爭奪水源和牧場,結果大戰了一場。拔曳固不敵,牲畜子民被擄劫不計其數。敗兵為拔悉密趁火打劫擊潰四散,恐怕不是淪為馬賊,就是為人附庸。”

盡管這是早就已經預計到的結局之一,但勒健略還是面色慘白。見杜士儀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想到本部大敗,就算他們這些人勉強遷徙離開朔州,那麽在弱肉強食的大草原中,結局也只有一個,那就是淪為別人的食物;想到自己曾經在自立為都督的時候,答應過剩下的族人,會竭盡全力庇護他們,讓他們能夠安全地生活下去,他在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之後,終於迸出了軟弱無力的幾個字。

“我……答應杜使君。”

拔曳固既然願意從朔州遷出前往雲州,朔州刺史齊峻自然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杜士儀如果真的強壓他繼續在朔州穩妥安置這些人,他也不得不接受,現在既然有這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他就不用為難了。不但如此,他還慷慨地答應,資助拔曳固族民遷徙所需的兩百石糧食。而大同軍副使竇明珍,在杜士儀面前固然沒有任何異議,可在私底下卻少不得派人急奏長安——即便杜士儀自己未必就是先斬後奏,但他這個大同軍副使的職責不可或缺。

知道懷仁那邊是崔儉玄負責接收,雲州上下更有其他可靠的人可以幫得上忙,杜士儀並沒有留下來監視整件事的後續發展,而是從馬邑抄軍路直奔西陘關。盡管到關城之前的路很不好走,又不是官道,但有熟悉路途的段廣真帶路,眾人折返代州時,卻比從嵐州返回快了不止一星半點。風塵仆仆的杜士儀回到代州都督府後第一件事,既不是去和妻兒團聚,也不是見都督府負責留守事宜的司馬司徒曉查問自己不在時的各種情形,而是召集其代州上下,宣布了兩條人事任命。

以張興為河東節度掌書記,以段廣真為代州軍兵馬使。

張興是在事先就已經得了杜士儀明示,更知道此事已經報了太原府。而段廣真卻沒有料到事情會出現這樣的轉機,一時間愣在了當場。直到散去的時候,那些長袖善舞的代州都督府屬官笑著恭賀他,還有的攛掇他擺宴慶賀,他才一下子回過神來。他本想再去求見杜士儀好好問一個明白,可一轉眼看到張興同樣是受人恭喜,他想了想便少不得過去,隨便找了個借口後就把人拉了出去求教。

“段將軍,你當初既然能夠在糧秣的回執上動那樣的腦筋,現在杜使君分明重用於你,你還有什麽好想不通的?”張興看透了段廣真的茫然,笑著反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