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夏屋隱逸(第2/2頁)

“雲州杜長史轉任代州了,就是一個月前的事!因為這事,我忙得團團轉,所以拖到這個時候才來見你……”

話還沒說完,他的聲音就完全被張興的嚷嚷聲給蓋過了:“雲州杜長史轉任代州了?溫兄,這麽要緊的事你怎麽不早告訴我,要不是你攔著,我早就去雲州了!別人仰慕杜長史三頭及第,我卻仰慕他主政地方常用新法,上馬治軍,下馬治民……不說那麽多了,溫兄,你是雁門耆老,肯定見過杜長史對不對?給我引見引見,想當初杜長史剛拿下狀頭觀風北地的時候,我正好錯過,緣慳一面,真是太可惜了!”

如果說溫正義之前是被噎得慌,那這會兒他簡直就是瞠目結舌了。他出身不過寒素,當年寒微時,張興之父曾經救過他,所以他對張家多有資助,可多年前結束宦途回到代州的時候,方才得知人遷去了深州,他輾轉再趕過去,卻正值張興之父過世,他吊唁過後唏噓不已,與小他三十多歲的張興攀談,這一談就是三天三夜。盡管那時候這黑大個才二十出頭,可有些見地卻連他這個六十多歲的老家夥也不得不佩服。更難得的是,張興不但過目不忘,而且武藝精湛,他幹脆就再三把人請回了雁門。若非因為張興第一次出門就和裴遠山的侄兒起了沖突,因此在雁門呆不下去,也不會這麽多年都住在夏屋山中。

可是,就這麽一個他絞盡腦汁打算向杜士儀舉薦的俊傑隱逸,這會兒卻半點隱士的架子都沒有不說,仿佛還恨不得直接撲到杜士儀跟前去拜見!

“你……你氣死我了!你知道別的隱逸那都是什麽樣子?”

溫正義這是今日第二次迸出了氣死兩個字,而張興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就嘿然笑了一聲:“溫兄,那些隱逸,都是未曾隱便先聲名遠揚,然後官府或舉薦或征辟的。真正的隱逸怎麽征都不會出山,就如同杜長史的恩師盧鴻盧浩然。而假的隱逸,便是視隱居為終南捷徑,假惺惺地拒絕個一兩次就欣然出山應召,從而飛黃騰達。杜長史是盧公那等當世大隱的得意弟子,對於真正隱逸的作風就更加熟知了,而且,我一無名氣,二無資歷,三無出身,憑什麽擺隱逸的架子?”

這一次,溫正義再次被黑大個說得啞口無言。他甚至生出了一絲錯覺,這家夥就是自己的克星!好半晌,他才終於緩過氣來,當即繃著臉問道:“那你說眼下應該如何?”

張興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是和溫正義在門口說話,此刻連忙將其殷勤地攙扶進了自己的竹屋,又扶著人坐下了,這才笑著說道:“溫兄,你就先把杜長史上任之後,都發生了些什麽事,先原原本本告訴我吧。我實在是好奇得很,杜長史到代州後都做了些什麽。”

“做了些什麽……唉,說起來我只是不甘心,想最後試一試,沒有想到,杜使君竟然真的肯答應我。”長嘆一聲後,溫正義便將這一個多月來的種種事由都一一詳細解說了一遍,果然就只見張興時而眉飛色舞,時而拍手稱快,直到最後聽說裴休貞勒令裴遠山自盡謝罪的時候,這才怔住了。

“怎麽,是覺得杜使君不該半途而廢?我告訴你,若是他真的窮追猛打,那才是……”

“不,溫兄,我只是覺得,倘若換成我,興許就一怒之下把整件事鬧大了……你還讓我試一試科場,可我就忍不下這等一時之氣!”

張興使勁搖了搖頭後,最終又再次打起了精神:“溫兄,事不宜遲,帶我回雁門吧!我不過一介坐井觀天之徒,隱居山中不過是為了避禍,也好真正靜下心來讀你借給我的那些書,又不是真的打算隱居一輩子。”

見黑大個顯然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溫正義長嘆一聲,最終還是拗不過他。只不過這會兒天色已黑,別說下山不便,就是從夏屋山到雁門也不是好走的,他好說歹說勸得人明日一早出發。然而,這一晚上,他就沒睡安生過,張興好奇地盯著他打聽杜士儀的種種言行舉止,讓他不勝其煩的同時又為之憂慮重重。

如此一個毫無俊傑隱逸風儀,又沒名氣的家夥,杜士儀真的能容會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