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紅袖善舞,伊人知心

白衣綸巾,手不釋卷,倘若推開房門乍看見這一幕,人人都會以為這只是尋尋常常的讀書士子。然而,杜士儀推門進房看到這個熟悉的人影,反手掩上門後,卻還不忘插上了門閂,這才快步來到依舊低頭看書的王容身邊,笑吟吟地挨著她坐了,手卻熟門熟路地環上了她的纖腰。果然,下一刻,他就聽到了一個嗔怒的聲音。

“每次都這樣,我還沒嫁給你呢!”

“也差不多該嫁了!”

杜士儀自說自話地回了一句,見她丟下書卷側頭過來,閃亮的雙眸中分明也溢出了難以掩飾的想念,他就順勢在那粉頰上輕輕啄了一口,這才笑問道:“怎樣?娘子出馬,是不是手到擒來?”

“哪有那麽容易!”王容有些沒好氣地把杜士儀推開了些,這才輕聲說道,“幸好為了此事,我讓人從西域招募了那麽些人來,而田陌又對田土的事情有些特殊的天分,最後說是土地含水的問題。總之這種事我實在是不太懂,反倒是紡機之事更加要緊。崔翁他們幾個和我商議過,是否幹脆懸賞人改造織機,我答應了,而且把賞金從一百貫提高到五百貫。哪怕之前有人提出的改造法子只解決了一小半問題,也給付了五十貫賞金。現如今,整個江南道各地的絲織戶中,不少都為了這個而殫精竭慮。”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好!”

杜士儀很清楚,中國自古以來其實從來就沒有少過發明的勇士,發明的靈感,只是因為有時候並不鼓勵這些行為,並沒有給這些人足夠的嘉獎和榮譽,而敝帚自珍的封閉意識,更是妨礙了有些好東西流傳下來,因此除卻那些流傳千古的大發明,其他很多或小或大的發明,都並沒有被受到多少重視。發明他們的工匠抑或者普通平民並沒有因此受到獎賞,久而久之,自然大多數人更願意做的事情,只是按部就班。

“不是花你的錢,你自然說好!”

和杜士儀熟稔的人,都知道他不是那種一本正經的正人君子,王容更是知之甚深。輕哼了一聲之後,她終究縱容了杜士儀從後頭環住了自己的腰肢,索性也後靠在了那溫暖的懷裏。想到這些天奔波見人,甚至還見了那位吳郡顧氏的顧三郎,尤其是那張送到自己面前的杜士儀名帖,她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當即頭也不回地說道:“你把名帖送給顧三郎,是想讓他也在木棉之事上摻和一腳?崔澹那幾個,已經有些不高興了。”

“強龍不壓地頭蛇,我當初是自忖不會在蜀地久留,這才手段強硬壓制他們,而今他們是想在江南打下根基,倘若還一心想著獨占利益,那就太短視了!吳郡顧氏盡管不如從前,但在本地還有眾多族人和相當的產業,有了他們的參與,很多事情的進展就能加快許多。要知道,這天底下的利益無邊無際,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我就知道你會如此說。”王容了然地點了點頭,隨即就握緊了杜士儀搭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我也是如此說的,雖則他們心中有所抵觸,但總算不是一味貪利的人,尤其是李天繹也幫著相勸,如今都想通了。對了,我卻忘了還有一件東西要給你看!”

王容突然使勁掙脫了杜士儀的手,站起身來到一旁角落,彎腰提起了一個看上去有些鼓鼓囊囊的包袱。等到了杜士儀面前,她優雅地跪坐下來之後,將包袱小心翼翼地解開,卻只見裏頭赫然是一件看上去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麻布夾襖。

然而,杜士儀卻並沒有開口詢問,而是伸手在襖子的面子上輕輕一捏,又把整件衣服拎起來展開,那種沉重厚實的手感,和裏頭棉絮的充實,還有那大小尺寸,和他幾乎要漸漸模糊的記憶中那穿上過身的棉襖幾乎重疊了。他幾乎是有些怔忡地站起身來緩步走到門前,撥開門閂打開房門揚聲叫道:“寶兒。”

陳寶兒正在廊房中練字,驟然聽見這一聲,他手腕一抖,一大滴墨汁突然掉下來,卻是汙了字紙。見此情景,他連忙把紙拿開到一旁,即便如此仍是汙了底下另一張紙,一時讓他懊惱得無以復加。只不過,相比這意外的浪費,這會兒更重要的是師長的召喚,他放下紙筆匆匆出了門去,卻見杜士儀面上意味不明地站在那邊正房門前,手中仿佛還拿著一件衣裳。

作為記室,陳寶兒每天除了讀書寫字,還有眾多的記錄要做,眾多的文書要整理,而薪俸則是一個月兩千文,也就是兩貫錢。而有了這份收入,他便堅持有些力所能及的開銷由自己負擔。此時此刻,他身上便是貼身穿著一件羊皮襖,卻沒有穿式樣新穎而又輕薄保暖的絲綿小襖。

此刻,他恭恭敬敬地行過禮後,便直起腰問道:“杜師傳弟子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