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鄂州品鮮論茶道

北人不慣坐船,裴寧和王容都是地地道道的北人,因而,杜士儀原本的打算是到了江陵改走陸路,但天氣漸冷,這一路又都是丘陵顛簸,休息了一日打探了些情形,最終還是裴寧提出,繼續由水路前往鄂州,自然有從者又去碼頭雇了船。然而,就在這一日傍晚,杜士儀這一行人到了碼頭預備上船之際,卻只聽身後遠處傳來了一個呼喚聲。

“杜郎君,裴郎君!”

杜士儀轉頭一看,就只見一騎人飛也似地當先馳馬進了碼頭,身後十幾步遠處跟著幾個精壯的騎馬從者。隨著其人漸近,杜士儀一下子就認出,這分明就是那一天上清觀中曾經見過的那位年輕郎君。就只見此人到了近前一躍而下,拱了拱手之後方才歉意地說道:“昨日在上清觀中偶遇,我一時眼拙,竟是沒有認出杜郎君來,若非今日接到杜郎君和裴郎君投帖,險些就錯過了二位。”

裴寧之前因為江陵上清觀借著司馬承禎曾經駐留而宣揚斂財,根本就連大門都沒進去過,這會兒聽得此言不禁有些詫異。而那年輕郎君顯然也知道自己說話太急了些,訕訕然一笑就連忙解釋道:“在下韋濟,家父荊州長史韋虛舟。”

杜士儀早就猜到多半如此,少不得笑著還禮,稱了一聲韋郎君,而裴寧亦是回禮如儀。倒是原本過來催促要開船的船主,聽到這匆匆趕來的竟然是長史公子,一時連忙退了回去不敢做聲。這時候,杜士儀方才誠懇地說道:“既然路過荊州,原本該去拜見韋使君,可畢竟我此行到江陵並非公幹,不想讓上下人人都知道我路過,故而只能失禮投帖拜見,還請韋郎君回去之後稟告韋使君,代我賠禮致歉。”

聽到杜士儀這話,韋濟就知道,杜士儀這一行人恐怕是不會拖延到明日方才啟程的。他原本就是代父親來相送一程,此刻就爽快地說道:“杜郎君和裴郎君身負要務,家父自也不敢耽誤,不過韋杜世交,家父讓我相送一程,並送上江陵米酒,以及一些江陵名士的文章詩集,算是給二位郎君踐行。”

韋虛舟身為前輩長輩這般誠意,卻之不恭,杜士儀自然和裴寧一塊收下了那兩葫蘆的米酒,至於那兩卷今年荊州州試名列前茅解送士子的詩文,自然更是重中之重,杜士儀不但收下,還慨然應諾一定會好好拜讀。等到開船之際,見韋濟揮手告別,他在漸漸昏暗的天色中眼望著碼頭越來越遠,直到完全看不見了,他身邊的裴寧突然開口說道:“京兆韋氏,果然名不虛傳。”

杜士儀亦是輕嘆道:“所以這便是世家較之寒素最大的優勢,人多勢眾,而又供得起讀書,久而久之自然人才輩出。”

船到鄂州,又是數日之後了。這裏已經是江南西道的管轄範圍,雖不及荊州繁華,卻也曾是吳王孫權的定都之地,即便數百年後的如今,也依舊是坐擁上萬戶的上州。只在人口上,卻不能和蜀地那些州郡相比。

由於杜士儀這一行人的過所乃是蜀地簽發,沒有那許多紮眼的大印,進城之際並沒有引來任何波瀾。這裏距離蜀地已經有千裏之遙,議論時政的人並不多,反倒是日漸入冬,年節將近的氛圍更加濃烈。而對於杜士儀來說,船到鄂州外碼頭後進城的最大感受是,城外有大江經過,四處水澤湖泊。

和北地雖有水,卻多河少湖不同,在如今這年頭,荊楚之地處處水澤,這對於第一次出關中南行的裴寧和王容來說,都是難得的經歷。反倒盧聰從少年時開始就跟著父親輾轉多地為官,對南方的風土人情頗有些了解,面對這鄂州城內甚至還有一片大湖不以為奇,反倒興致勃勃地對眾人解說道:“這有湖便有魚。如今雖入冬,魚肉卻格外鮮美,隨處酒樓都可以讓人現打魚上來現做,論起滋味來,卻比北地的魚要細嫩多了。”

北人喜歡吃魚的不多,而裴寧不如其兄那般篤信佛教,和王容倒都是不怕腥的,至於杜士儀就更不用說了,魚蝦螃蟹無一忌諱,聞聽此言自是點頭稱好。於是,等到眾人在客舍住下,赤畢到前頭問過店家,知道靠近城中南湖有一魚莊頗為有名,杜士儀自是令他過去先令店主預備。等到眾人一塊過去時,那魚莊的夥計笑吟吟地用竹簍提上了幾尾鮮活的魚,並一些活蹦亂跳的小蝦給杜士儀過目,等到杜士儀問可有肥美的螃蟹時,他還笑著多解說了幾句。

“聽幾位客人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沒想到竟然還知道這蟹的鮮美。不知道客人們打算怎麽吃?”

杜士儀見王容終於流露出異色,而陳寶兒則是瞪大了眼睛,顯見是沒吃過,就連裴寧亦是微微蹙眉,他不禁哈哈大笑,隨口說道:“他們顯見都是不會拆的,這樣,你讓好手拆出肉來,蔥姜燴,讓他們嘗嘗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