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謀後繼,接風宴

開元八年,前一年京兆府解送等第十人全部登科,杜士儀高中狀頭之外,其余人也多數名列前茅。如今已經過去了五年,如杜士儀已經從萬年尉轉左拾遺轉成都令,赫然已經當了三任官,而韋禮這是從正字轉任益州大都督府司戶參軍事,也是第二任官。但大多數同科們,如同張簡等,眼下全都是正在第一任官任上。

在如今這個時代,官運亨通者能夠在入仕之後有限的二三十年裏,為官二十任甚至二十五任,而在仕途末期可能當上宰相尚書之類的高官。至於官運不濟者,如同蜀郡崔家近些年那三個官似的,出仕之後說是仕途三十年,但為官卻不過一到兩任,其他時候全都在吏部苦巴巴地等著候選派職。所以,一生能當幾任官,幾乎等同於官路是否暢通的標志。這也是韋家人為何最終還是放了韋禮前來益州的原因。

同是京兆韋氏子弟,卻不是人人都能夠在仕途上走得遠的。

好友相見,自有一番閑話別情要敘。當初京兆府等第的這十個人彼此串聯同進同出,同謁公卿,同投墨卷,最後同時登科,後來那些家世尋常的,作為城南韋杜關中世家的杜士儀和韋禮又一塊幫他們參詳出主意覓官職官缺,彼此交情自然不尋常。此時此刻,韋禮就先把同科的狀況總總一一講來,最後方才提到了自己的頂頭大上司,言談之間頗有抱怨。

“那位範使君臉慈心狠,這蜀中又是韋氏鞭長莫及的地方,你可給我找了個難對付的上司!”

“不打攻堅戰,怎麽顯出你韋十四的本事來?再說了,我倒是想把崔十一這妹夫調來,奈何沒那門路!”

韋禮也就是隨口說說,這會兒和杜士儀相視一笑,他就直截了當地問道:“之前信上說不清楚,眼下你說吧,想要我這司戶參軍事幹什麽?”

“你也知道,宇文融是因為括田括戶而一舉青雲直上的,聖人認定他是難得一見的計臣,但朝中不少人對他忌憚得很,其中就包括張相國。”杜士儀知道宇文融的母家就是京兆韋氏,盡管和韋禮的關系並沒有那麽近,可終究京兆韋氏各房之間總有千絲萬縷的橫向聯系。

見韋禮點了點頭,他就繼續問道,“但此前宇文融括戶,用的是五年蠲免期,方才讓人重新入籍登記,但五年之後,沉重的賦役又再次背在身上,尤其是那些逃亡之後並未獲得足以承擔賦役的百畝土地的,你說會不會繼續逃亡?”

韋禮進士及第,也是師從名家,即便此前是擔任正字在集賢殿校書,可朝中種種也還摸得清楚。但對於括田括戶的真正細節,他就有些不太了然了。此刻,他不禁思量了好一會兒,這才有些不確定地說道:“你的意思是,之前括出的八十萬畝外田,這些地稅朝廷能夠收得著,但至於那些逃戶的戶稅以及應繳的賦役,五年之後未必收的著?而且極可能大張旗鼓了許久,最終卻是一場空?宇文融也是聰明人,他就沒想到?”

“因為現在距離那五年之期,還遠。”

宇文融是從開元九年開始由上書漸漸開始主持這一整項工作的,由於一律都是五年期限,所以從最早推行的京兆府和河南府,到最終完成的那些偏遠州縣,時間線並不一樣。最早的可能只剩下兩年的免稅期,而最晚完成的恐怕還有三四年。而宇文融雄心勃勃想要在這個時間限制之內入主政事堂,進而拿到權柄推行也許早已計劃周全,也許卻只是紙上談兵的下一步策略,這卻不得而知。

見韋禮已經明白了,杜士儀就在韋禮對面坐下,認認真真地說道:“此前範使君並沒有真正出面和我較過勁,不過是借力打力,一窺究竟而已。倘若他真的要出手,恐怕就在這一條上。當然,我請你來,並不是單單為了窺視這位範使君的動向,而是……我這一任有些想法,但若是離任之後,倘若下一任朝令夕改,到時候不過一場空。倘若你願意,我若真的做出些實績來,到時候離任之際,可以設法謀你繼任!”

盡管連當兩任外官,對於那些志在京官的人士來說,並不會感到高興,但韋禮也還未到三十,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在京城呆得憋屈夠了,而成都令又不是什麽犄角旮旯地方的縣令,異常緊要。於是,他摩挲著下頜上那為了表現出穩重而特意蓄得整整齊齊的胡須,最終點了點頭。

“好,只要能夠成功,我何妨在這巴蜀好地方多留幾年?”說完這話,他就笑眯眯地說道,“我說杜十九,這次我可把家眷都帶來了,你是不是該好好給我們接接風?還有,你這麽多年都不提婚娶之事,韋氏的年輕娘子們都惦記得狠了,你是不是也該帶個紅顏知己給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