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一日之內見三絕(第2/2頁)

見杜士儀聽得驚嘆連連,裴旻不禁莞爾,隨即便嘆息道:“我那時候正隨孫都督征戰奚人,回來之後聽說郭氏告官追緝,此人已經蹤跡全無。這麽多年下來,河北道境內再沒有聽說過此人出沒,連海捕文書都早就時過境遷了。有傳聞說,此人去了西域,這才音訊全無。算算年紀,大約也有四十出頭了,只我不曾見過真人,如今又正在先母喪期,否則倒是可與杜郎君去觀瞻觀瞻馬球賽,看看此楚沉是否那楚懷沙。”

“就算不是,從裴將軍口中聽得如此一段昔日奇聞,也足可令人嘖嘖稱奇了!”

因為這段小小的插曲,裴旻對只曾耳聞不曾目睹的馬球精英賽自不免多問了幾句。他雖長年在河北鎮守,可家裏人都在東都,因而對東都永豐裏清河崔氏的這一支六房也頗有耳聞,聽到是崔儉玄攛掇了姜度和竇鍔一塊搗鼓出來的,他不禁大笑點頭道:“雖是少年郎愛鬧騰,然則打馬球確也是選兵練兵之道。不過,五人對五人的賽事終究太過小打小鬧,我從前在軍中曾經挑選紅藍兩方,兩方從十人到三十人甚至百人不等,這般混戰方才能看出真正的馬術高低,戰術配合優劣來!如今的貴幸子弟較之十年前,吟詩作賦的多了,好勇鬥狠的少了!”

說笑之間,此前那小沙彌卻又匆匆來了。他卻也知機,生怕別人以為他存心偷聽,隔著老遠便停步施禮道:“裴將軍,杜拾遺,吳公已經到了。同來的還有張公。”

和吳道子一塊來的張公是誰,此刻兩人誰會猜不出來?一時間,裴旻又驚又喜,杜士儀則也意外得很。兩人當即快步迎了出去,當沿大道跟著那小沙彌來到了寺中東門處,就只見吳道子一身道袍背手而立,正眯著眼睛看壁上那一幅長長的壁畫,而張旭則是東張張西望望,看見他們兩人便上前去伸手在吳道子後肩上一拍,輕咳一聲道:“回神回神,人都來了!”

“哦!”吳道子立時轉過身來,見裴旻一身麻布孝服,杜士儀緊隨其後,他的臉上便流露出了一絲不易為人察覺的狡黠笑容。相見之時,面對裴旻的謝詞,他無所謂地擺擺手道,“裴將軍乃是河北名將,威名赫赫,這點請托若是我還拒絕,那也說不過去了。”

漂亮話說完,他瞥了一眼杜士儀,突然詞鋒一轉道:“不過,裴將軍也應當知道我這人的習性,答應為已故太夫人作畫是一回事,可何時作畫,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剛剛裴旻聽著吳道子的話甚是欣悅,而杜士儀卻有些犯嘀咕,此刻果見那漂亮話之後緊跟著就是“不過”兩個字,他登時更是暗嘆猜測不虛。不出他所料,吳道子就仿佛沒看見裴旻那一下子變得頗為僵硬的神情,自顧自地說道:“若要我立時作畫,卻也容易,或是有情可動人,或是有景可動人,或是有人可動人,或是有酒可動人,不知道此時有哪樣?當然,若是裴將軍能等得起,等我把手頭積欠的東都各家寺觀的畫都給畫完了,然後再徐徐為令太夫人琢磨一幅壁畫,這也並無不可。”

杜士儀登時心頭咯噔一下,而裴旻已是沉聲問道:“敢問吳先生,何為可打動尊駕的情景?”

“裴將軍快人快語!”吳道子撫掌大笑,繼而便聲若洪鐘地說道,“當日我積欠安國寺壁畫一年之久,然觀公孫大家劍器舞之後,一時靈感勃發,一日一夜便畫完了那面長墻。而裴將軍劍舞軍中第一,雄奇壯闊,我昔日曾見過一次,但這些年卻再未有幸一觀。若是能夠得見,這區區壁畫何足道哉?就是此前所奉重金,我也可以全部歸還!裴將軍一曲劍舞,豈是區區千金可以比擬的?”

不等裴旻開口答應或拒絕,他便又轉向了杜士儀,意味深長地說道:“若裴將軍肯賜劍舞一曲,而壁上作畫最需好墨,倘若杜拾遺能夠如我前言定下那漆煙墨的一年之約,我有足夠的自信能畫出一幅令冥君動容,神佛感懷的佳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