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不能求生,只得求死

楊思勖性子暴烈,因禦命而來的他差點兒當仁不讓占了主位,最後還是發現姜皎和王守一都在,情形仿佛不那麽對勁,這才若有所思地繼續留著岑其,自己占了杜思溫尋借口離座而起的那方坐席。可沒占主位的他卻和杜思溫一樣,反客為主直接差遣起了上上下下的人,先從書史那兒要了口供仔仔細細看了個齊全,把此前那些進展給分辨清楚了,他立時吩咐暫停外間行刑,把齊四之外其他人一個個堵了嘴拖進堂中,然後一個個拷訊。

給事內侍省多年的他固然不怕出頭,但骨子裏卻也有些該有的精明,先把肖樂放在一邊,來來回回拷訊其他幾人,重刑之下,早已超過了一度六十杖的限度——可幾人吐露的證詞,卻是不但證明了齊四的證詞真實無誤,而且還加入了不少細節。這時候,他才吩咐把人撂在一邊,開始炮制肖樂。

知道其姊是葛福順的媵妾,也有八品告身,又和王毛仲走得近,如今逮著這樣的機會,楊思勖自然不會放過機會,一時喝令緩打慢擊。然則行杖之時,打得慢卻比打得快更加受罪,每次那訊囚杖在背上臀上腿上一起一落這一停頓,留下的痛楚和外傷何止加倍,就算是肖樂咬牙切齒死死忍著不吐實言,抱著最大的希望祈求己方也能夠有個人來扳回場面,也漸漸在這五杖一問,仿佛完全沒有盡頭似的拷訊之中,忍耐力幾乎到了極限。

“已經七十了。你那幾個部屬已經全都招了,你即便堅持不吐實,也不過是平白吃苦頭罷了!”

趴在地上的肖樂已是只覺得受杖之處錐心疼痛,可眼下連昏厥的機會都沒有。一旁那虎視眈眈服侍著的差役隨時會拿著涼水潑在他臉上,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而,面對楊思勖這陰惻惻的逼問,他卻忍不住死死咬緊了牙關。

吐露實情供出王守貞容易,然而,這事情供出來,他會牽累王守貞甚至背後的王毛仲不說……他自己也別想逃過死罪,還得搭上姐姐和其他家人!

“無需多言……”

聽到肖樂從牙關之中憋出來的這麽幾句話,楊思勖不怒反笑,當即嘿然說道:“那就繼續打。記住,下手有些輕重。畢竟是要緊大案,不能因循二十日方可拷訊一度的律法,可也決不能把人給打死了!要是問不出口供來,唯你們是問!”

“楊將軍真好威風!”

王毛仲來得最晚,然而,卻不妨礙他昂首直入滿臉怒容。

傍晚時來見源乾曜時無功而返,他就一直留在光德坊內,京兆府廨內的各種情形通過那些內線,不斷傳入了他的耳中。杜思溫來了,他還能坐得住;姜皎來了,他就已經屁股發熱了;而當王守一也突然殺至之後,他素來瞧不起的楊思勖竟也昂然登場,他終於再也耐不住性子了。果然,當他氣急敗壞直沖京兆府廨,又三步並兩步趕到了念珠廳時,就只見肖樂赫然被拖了到廳中當堂拷訊,背上臀腿全然不見一片好肉,人也已經氣息奄奄。

見王毛仲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便居高臨下地命人在自己上首設座,楊思勖一時火冒三丈:“王大將軍,某此來奉的是聖命!”

“聖命?只是口諭讓你旁聽,又並非讓你越俎代庖在京兆府廨審理!”王毛仲此刻最希望的就是把家裏那孽子給掐死踹死,也包括下頭肖樂這個極可能什麽都知道的家夥,然而面上他卻還是聲色俱厲地說道,“犯事的既然是北門禁軍中人,也算是我的舊袍澤,我來旁聽難道不是應有之義?廢話少說,我也想知道這震動京華的案子究竟怎麽回事!要真是他做的,我也想扒了他的皮!”

王毛仲的來臨讓肖樂先是振奮了精神,隨即那最後一句話卻讓他覺得眼前一黑。可是,對著王毛仲那冷峻到讓人渾身血脈都仿佛凍結到一塊的眼神,打了個寒噤的他張了張口,那求情的話卻最終吞了回去,雙手無意識地摳了摳面前的磚縫,牙關咬得哢哢作響。

他雖不是王毛仲直屬,可作為葛福順面前的紅人,和王毛仲打交道不是一回兩回一天兩天,從那眼神中便能體味到深深的警告。不說他完全沒有任何人證物證可以指斥王守貞,更不要說再牽累背後的王毛仲,就算有,這位王大將軍也有足夠的能耐先讓他的家人老小全數陪葬!

盡管是今天宮裏捎信出來才開始真正關注這樁案子,但王守一也好,姜皎也好,自打知道了這些膽大包天的兇徒屬於北門禁軍,因而王毛仲一來,兩人自然免不了提防他和犯人互通訊息。

要知道,無論王皇後還是武惠妃,都很期待用這一擊讓對方永世不得翻身!就算不能,至少也得挖出背後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