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萬年縣試(第2/2頁)

“沒事,隨他們怎麽說。”

杜士儀笑著搖了搖頭,卻只聽身旁的田陌在那輕聲嘟囔道:“郎君本來就很勤奮,在嵩山時盧公成天也搖頭嘆息說郎君幾乎是半個書呆子。就是住在崔宅這幾個月,我也聽管事們說,郎君幾乎很少出藏書閣。雖說崔相公在東都守喪,可上門行卷的士子仍然不少,哪裏像郎君幾乎沒有出去行過卷!”

這個心眼憨實的小家夥,他不過是另辟蹊徑而已,做的事情和行卷謁公卿有什麽兩樣?心裏這麽想,杜士儀卻長長籲了一口氣。不論怎麽說,今天都是第一關。

宣陽坊北接平康坊,西側是啟夏門大街,坊中亦有四座進奏院,早些天便有不少打算應萬年縣試的士子搬到了此坊,只是為了省卻早晨往返的那些時間。因而,盡管東南隅幾乎占據了整座宣陽坊四分之一的萬年縣廨還未開門,門外就已經等著幾十個士子,加上所帶僮仆,幾乎不下上百人。

這其中,不乏相識的人結伴而來,三三兩兩在一旁交談說話,也有不少孤零零獨自等著的人。杜士儀這些日子把崔泰之那座藏書樓幾乎囫圇掃了一個遍,抄書抄到手抽筋,因而放眼一看,竟是沒一個認識的,索性就駐馬在一面圍墻前等候。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此地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嘈雜喧嘩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幾乎沒幾個人注意到,那縣廨大門已然打開,出來的是一個小吏。

“肅靜!”

這聲音中氣十足,然而,四周一刹那靜寂了片刻,隨即又再次恢復了起頭嘈雜的架勢。而杜士儀看著那為之氣結,卻只是跺腳沒辦法的小吏忿然轉身回去,哪裏不明白這些士子不買賬的緣由。

唐朝科舉不過是剛剛形成制度不多久,並沒有專門的試官,就連出題也是只憑試官心情和政治立場。今歲京兆府解試的試官便只是九品縣尉,縱使省試知貢舉的試官,也只是從六品考功員外郎。而參加鄉貢乃至於歲舉的士子,不少是累世官宦之家出身,桀驁不馴,試官亦未必放在眼中,更何況那小吏?

果然,接下來盡管外頭依舊一片嘈雜,但再也沒有人前來呵斥阻止,直到銅鈸敲響,眾人方才漸漸安靜了下來。眼看著門內一個青衣中年人面色沉肅地出來,知道多半是今年的試官,士子們一時都收起了此前高談闊論的勁頭來,凝神聽著對方說話。

“某今歲萬年縣試試官,萬年縣尉郭荃。想來你們也該知道了,不但萬年縣試,今歲京兆府試,也同樣是我主持。”和平淡的語氣一樣,郭荃的五官容貌也是平平無奇,他一面說一面掃了眾人一眼,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眼下唱名入場,無關人等立時離開,休要堵塞了縣廨!”

他話音剛落,就只聽旁邊一個小吏用又急又快的聲音高聲唱道:“會昌劉禮劉十二郎!”

盡管概率極小,但鄉貢歲舉偶爾也會出現同名同姓的人,因而唱名的時候加入原籍排行,便成了約定俗成的規矩。此刻,那個被唱到名字的士子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直到小吏不耐煩地又叫了一遍,他這才如夢初醒,慌忙快步提著小包袱快步出來,只由兩個差役粗粗檢查片刻就被放了進門。

不像後世明清科舉,幾乎要敞懷露腚的嚴格搜查,眼下的檢查自然更多地像是例行公事。畢竟考的不是八股,對進士科而言最難的帖經,又可用詩賦來贖帖,第三場策論也不及第二場雜文考的試詩或是試賦重要,檢查夾帶也就變得不那麽要緊了。更何況,府試本就不比省試嚴格。

當唱名到了中途,突然只聽得那小吏念出“京兆杜士儀杜十九郎”的時候,一時無論是正打算進門的士子,還是在外頭等候唱名的士子,竟齊齊東張西望搜尋起了那位這幾個月間名聲大噪的人。因而,當杜士儀下馬接過田陌遞來的包袱從容往萬年縣廨大門走去,就只聽四下裏無數道目光往自己身上掃了過來,伴隨著各式各樣的竊竊私語。

當杜士儀來到萬年縣廨門前,對萬年縣尉郭荃行了揖禮之後,就只見兩個差役滿臉堆笑,不過虛應故事地隨便翻檢查驗了片刻就點頭哈腰地放入,而在此期間,他只覺得一旁的郭荃那目光仿佛在自己面上來來回回掃了多回,卻不知是審視還是其他緣由。只當他接過已經查驗過的包袱打算入內時,就只聽身後傳來了郭荃說話的聲音。

“今歲縣試,不許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