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名利雙收動京華

雖為商賈,但劉膠東一席絲衣,羽扇綸巾,談吐風雅,見識不凡,一番試探性交談之後,杜士儀便心中清楚,這位能夠每三年聯合長安東西市各家富商大賈組織鬥寶大會的富商,絕非是尋常趨炎附勢之輩。因而,眼見得火候差不多了,他便單刀直入地說道:“劉公可知道我今日緣何請你來?”

劉膠東和達官顯貴打多了交道,尤其是那些年紀輕輕脾氣各異的貴介子弟。此刻他幾乎毫不猶豫地捏緊了羽扇的扇柄,眼睛微微眯縫了起來,隨即笑容可掬地說道:“杜郎君可是有一筆莫大的生意,要交托給我。”

“不錯。”

“不是此前那把讓閱寶無數的鄧老稱之為價值連城的邏沙檀琵琶,而是杜郎君在千寶閣提到的端溪石硯和王屋松煙墨,某說得可是不錯?”

“劉公又說對了。”

見杜士儀穩穩當當坐著,劉膠東在心中合計片刻,當即斬釘截鐵地說道:“倘若杜郎君信得過我,某願意以每硯五萬錢,每錠墨一萬錢的價格,收取你那些存貨。”

“看來,劉公是誤會我的意思了。”杜士儀目光炯炯地看著劉膠東,哂然笑道,“我並不缺錢。”

盡管打探過杜士儀的出身來歷,然而在劉膠東心裏,自然還是第一個提議更加符合他一個商人為人處事的準則,但此刻得到這麽一個拒絕的回答,他也並不氣餒,反而眼睛微微一亮。生意越做越大,聲勢越來越高,他的身後自然不乏豪門世家的利益,然則對於那些不吐骨頭的公卿勛臣,他打心眼裏都是不遠不近,這些年來也不是沒有小心翼翼投資過一些進京應試的士子。可多年過去,這種投資並沒有太大的回報,大多數人都難有所成,縱使有人中過進士,但三年的守選之後授了偏遠之地的縣尉,再後來就音訊全無了。

因而,對於分明家道中落,卻和崔氏這等正顯赫的豪門顯見關系匪淺,而且又很懂得如何造勢的杜士儀,他很感興趣。這會兒他便索性直截了當地反問道:“那杜郎君的意思是?”

“劉公可知道,我在竇宅逗留那十日,特意到平康坊崔宅來求購端溪石硯,王屋松煙的人有多少?”杜士儀微微一頓,便從容不迫地說道,“前前後後十幾撥,這還是消息靈通,知道我寄住在平康坊崔宅的人。至於不知道卻心懷好奇的,想來還會有更多。京城之中愛好書法雅事的人決計不少,能夠得東都張參軍用一把價值連城的邏沙檀琵琶也要換取的墨硯,究竟是何等寶物,想來感興趣的人決計不少,劉公覺得是也不是?”

既然已經登門,劉膠東就做好了失去主動的準備。杜士儀不慌不忙說出如此一番話,他哪裏還不知道對方已經有所定計,因而,他只在肚子中權衡一二,最終便爽快地說道:“原來杜郎君已經考慮得這般周全,既如此說,可是杜郎君打算借千寶閣的地方,展示展示那些寶貝?”

“不錯,此外還有東都張參軍的一幅字。”

杜士儀說著便拿起剛剛進屋時所攜的書卷,信手遞給了劉膠東。見其小心翼翼將其展開,繼而目放奇光,他不禁微微一笑。張旭草書冠絕天下,然則好酒性乖僻,但求字並非全然難事。然而,這幅字是張旭豪興大發且又心甘情願潑墨揮毫寫下的,那些筆畫之間的神韻,起承轉合之間的力道,全都是上上之選。因而,待到劉膠東輕輕念出了其上那“端溪石硯王屋松煙”八個字,他便含笑說道:“自然,我確實是為了借這一次鬥寶大會的東風。劉公若是願意,這些石硯松煙墨最終貨賣所得,兩成歸你,如何?”

想當初楊綜萬將那些古樸的端溪石硯放在洛陽南市的雅閣寄賣時,抽傭赫然是五成,因而杜士儀此刻所言兩成,若在平時劉膠東必然絕不放在眼裏。可此時此刻,他面對的不是那些尋常家道中落寄賣祖上珍藏的敗家子破落戶,而是一個將來興許會前途無量的世家子弟。如此不用自己付出巨大利益,就能換來結交機會的事,不過瞬息功夫,他便頷首笑道:“何來謝禮這般見外,杜郎君既是願意把此事交托千寶閣,我自然樂意!須知長安首富雖是琉璃坊王元寶,可論及寄賣,天下卻無人能及得上千寶閣!”

話雖如此說,當杜士儀喚了人去,不多時自己上次見過的那個昆侖奴吃力地雙手捧了一個一尺見方的木匣來到自己面前時,劉膠東仍是不禁生出了好奇探究之心。尤其是當匣蓋打開,露出裏頭那一方色澤紫藍,兩側依天然紋理雕刻松鶴的石硯,他頓時瞪大了眼睛。如今市面最流行的陶硯也好,瓷硯也罷,紋樣都為燒制,大多數都以簡樸為主,但這一方端硯雕工精湛得讓人叫絕,而且色澤更是讓人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