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吊唁之日,親疏遠近(第2/2頁)

此時此刻,在盧望之身後行禮上香過的杜文若強打精神來到崔泰之面前,正想解釋一二,卻不防崔泰之只是冷淡地沖自己點了點頭,隨即就撇下他來到了前頭那個身穿葛袍的年輕人面前,竟極其客氣地拱手道:“家母新喪,不想竟驚動了隱逸嵩山懸練峰的盧公,還勞動盧郎君親來東都。”

“太夫人博涉禮經,尤精釋典,遠近聞名,盧師亦深為敬重,得知太夫人重病,小師弟陪著九師弟馳歸,他左思右想仍不放心,故而命我將此前草堂所藏山中采擷各色草藥送來東都,聊表心意,卻不料太夫人已經仙去,故而我只得匆忙備了賻儀而來,若有失恭敬處,還請崔尚書寬宥。”盡管盧望之懶散的時候不拘小節,但此刻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看上去卻溫文爾雅,言行舉止無人能挑出絲毫毛病來,就連一旁的杜士儀也不禁暗嘆他人前人後兩個樣。

盧鴻前時辭不就官,聲名更是如日中天,因而崔泰之對於一貫桀驁的侄兒能拜入這等名師門下,心中自然是高興的。而如今盧鴻一派大弟子前來,更表示了鄭重和禮數,相形之下,母親母家的親戚實在是太怠慢了!

面對態度恭謙的盧望之,崔泰之少不得再次表示了謝意,隨即便含笑示意杜士儀帶著盧望之到裏頭相待。直到兩人離開,他方才回過頭來看著臉色微妙的杜文若,卻是淡淡地說道:“有勞杜郎君遠道從京兆來吊唁了。十一郎,你帶杜郎君去見見你伯母和阿娘。”

崔儉玄是什麽人?他平素對不喜歡的人就沒個好臉色的,這會兒對待姍姍來遲的祖母娘家親戚,自然就更加冷淡了。帶著杜文若出了殯堂,不論人家問什麽,他始終沉著臉一字不答,及至到了母親的寢堂之外,他站在台階下讓婢女通報了一聲過後,聽裏頭傳言,道是母親和大伯母全都精神倦怠不宜見客,他當即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同樣心高氣傲的杜文若終於忍不住那種難堪,突然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崔儉玄身上那麻衣的袖子。

“崔十一郎,我只是奉命來探望太夫人,又不知道太夫人已故,你們崔家這幅樣子算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祖母已故?那是你們根本就沒有把事情放在心上,否則祖母訃聞已經遍告東都各處,你會就這樣貿貿然找到崔家門前?而且,就算沒有備辦賻儀,何至於帶著半車絹帛彩錦,崔家什麽時候缺過這些!哪怕你只帶些樊川特產,也不至於這般不受歡迎!還有,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阿爺從長安趕回來的時候就說,杜家早已派人到東都探望祖母,可你呢,等到祖母過世後方才登門!”

崔儉玄使勁一甩手,掙脫了被杜文若抓住的袖子,這才冷哼一聲道:“祖母彌留之際,若不是杜十九郎正好陪我從嵩山趕回來,總算有個杜氏族人,就是走了也帶著遺憾!你還說崔家這幅樣子……崔家已經對你夠客氣了,別忘了就是你家阿爺的官職,也是大伯父當初竭力成全!你們求官的時候倒是熱絡,過後了就避如蛇蠍,不就是希望名聲好聽些麽?”

撂下這些話,崔儉玄當即二話不說拂袖而去。而杜文若又氣又羞地站在那兒,想到崔儉玄提到的杜十九郎這四個字,他一時間面色大變。猛然間再想起剛剛陪著崔泰之口稱盧郎君的年輕人出去的,是一個身材頎長的少年,和記憶中那個文弱的書呆子大不相同,他更是眉頭緊皺。

齊國太夫人杜德臨終之際,這個杜士儀竟然又摻了一腳!

三年前曾經在京兆杜氏赫赫有名的杜士儀因老宅失火受驚過度江郎才盡,此後更一病不起,幼妹攜其赴嵩山就醫,許久沒有音信,大多數人都以為這兄妹二人在外出事死了。可誰曾想今年初卻傳來消息,杜士儀竟是拜在嵩山大隱盧鴻門下,且在東都畢國公竇宅和玉真公主別館的飲宴上一舉揚名。若這家夥萬一打算東山再起,明年他想求京兆府等第一事就平添波折,畢竟從來沒有同姓又同籍的人同時等第的!須知那位昔日對杜士儀極其看重,曾經帶著他出入公卿貴第的長輩聞聽杜士儀的近況甚是欣喜,即便人並非杜士儀本支,業已致仕退隱,可萬一人鼎力相助,那就說不好了!

不行,他與其呆在這只會給他冷眼的崔家,他得盡快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