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願聞其詳(第3/4頁)

聽上去似乎很簡單,可實際上,卻包含著諸多內容。要知道,自《論》問世,有諸多版本的解釋。特別是董仲舒廢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論》更被儒者奉為經典,蒙上一層神秘面紗。非高明之士,不可以注《論》。因為那裏面,包涵了孔仲尼的言談,誰敢輕易注釋?

濮陽闿這個問題,似有考校之意。

只是,他就不覺得,讓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來評價《論》,有點過份嗎?

可既然濮陽闿劃出道來,曹朋是斷然不會拒絕。

濮陽闿眼中,似有一種嘲諷之意。他來到許都之後,常聽人稱贊曹朋,心裏不免有些不舒服。

在他的心裏,同齡人中,他的兒子最出色。

但現在……所以,濮陽闿也就存了考校曹朋的意思。

曹朋不由得樂開懷!

老夫子,哥讀過《論語別裁》……

他想了想,回答道:“《論》所載,無非下學之事。”

濮陽闿聞聽,眉頭一皺,“繼續說。”

曹朋見他沒有發表意見,於是大著膽子回答道:“學生以為,讀《論》,需用明於心,汲汲於下學,而求起心知所同然者,功深力到。他日之上達,無非是今日之下學。所以讀《論》,必知通體而好之。”

曹朋是說,《論語》記載的,無非是生活中的瑣碎,同時包含著孔聖人一聲的成長感悟。

想要明白其中的奧妙,需身體力行,從生活中的瑣碎感悟,然後慢慢體味孔夫子的高妙所在。生活夠了,感悟就有了,隨著年齡的增長,對其中的感悟越深,自然就可以水到渠成。

也就是說,曹朋反對如今許多名士,截取《論》的某一個章節,大肆點評。

亦或者說,曹朋等於駁斥了當下許多名士的觀點,口吻中自然流露出一絲絲狂放之意。

濮陽闿的表情,有些難看。

他沉默片刻,突然又問道:“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友學既然通讀《詩》《論》,想必也能為我解惑其中之意。”

這可是牽扯到具體的學術觀點了!

曹朋深吸一口氣,“小子以為,學而時習之,重點在於‘時’和‘習’兩個字上。什麽是學問?小子覺得,學問並非只是讀書。學問不是文字!一個人的文章再好,也只能說他文章好;一個人懂得再多,也只能說他見識廣博。小子以為,學問,不一定要懂得讀書識字。

把人做好,把事情做對,那就是學問。

《莊子》將有道之人,稱之為真人。什麽是真人?小子以為,把人作好,就是真人……何為道?子曰:一以貫之。能夠秉承如一,勿論艱辛挫折和失敗,堅定自己的信念,就是‘一’。做到了‘一’,就是作好了人;作好了‘人’,才是真正的學問……所以,學而時習之,小子認為是從生活中時時堅持自己,時時體悟,方能有所獲,方能感受快樂!”

濮陽闿,倒吸一口涼氣!

不得不說,曹朋這一番話,幾乎是推翻了這時代中,大多數人的觀念。

聽上去有些荒誕,一個不識得字的人,如何能被稱之為有學問的人?可轉念又一想,曹朋所言,不無道理。

而且,從他這一番話,濮陽闿可以肯定,這孩子真的是通讀了《論》,否則不可能有此見識。

曹朋,似乎又回到了當初羊冊鎮車馬驛時,與司馬徽龐季侃侃而談的那種狀態裏。

鄧稷正好有些乏了,所以走出房間,看到曹朋和濮陽闿並排而坐,似乎正在討論著什麽事情。

不由得心裏感到奇怪,因為濮陽闿這個人,經過近一段時間的接觸以後,鄧稷也算是有所了解。那是個從骨頭縫子裏都會透著驕傲的人!即便是答應做自己的幕僚,濮陽闿也很少對他和顏悅色。更多時候,鄧稷會覺得,濮陽闿根本不想幫他,所以是故意氣他,想要產生矛盾。

可現在,濮陽闿的態度,卻顯得格外鄭重!

如果坐在濮陽闿對面的是某位當世大儒,他這種態度,倒也不值得奇怪。偏偏,坐在濮陽闿面前的是曹朋,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少年。能讓濮陽闿表現出如此鄭重的神態,著實讓鄧稷吃驚。

“夏侯,他們在說什麽?”

鄧稷忍不住拉住門口值守的夏侯蘭。

夏侯蘭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剛才濮陽先生考校阿福,卻被阿福一番言論,折服了!”

不可能吧!

鄧稷聞聽,大吃一驚。

他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夏侯蘭不要出聲,而後輕手輕腳,就靠了上去。

早就聽說,阿福曾舌辯司馬徽與龐季;早就聽說,阿福大局觀超強。可說句實話,鄧稷對曹朋的學問,並不是太了解。在他看來,曹朋時常會有奇思妙想不假,但學問……恐怕也不見得如何。一個十四歲的小孩子!鄧稷十四歲的時候,似乎還是什麽都不懂的普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