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炮轟

慘烈的搏戰猛然爆發,從巳時到午時,上午九點到中午一點,流賊對明軍軍陣發動了無數次進退,每次似乎都可以破陣,但最後卻被擊退下來,然後又發動進攻,又被擊退。

前,右、後三翼是流賊主要進攻之處,在這三個方向,流賊密密麻麻集中了盾車、轒轀車、木幔車、尖頭轤等大型器械,一架一架的投石機,也移動上來,曹變蛟集中所有的騎兵,先抓住流賊步卒聚於饑兵後方的機會,主動出擊,在他們措手不及下,就事先擊潰多股饑民,毀壞器械不計其數。

流賊再以步卒蟻附,每波饑民後跟隨大眾盾兵、弓兵與槍兵,明騎攻擊饑民,他們以密密箭矢攢射,不分敵我射翻一大片,然後槍陣列戰,刀盾混戰,曹變蛟損失頗大,騎兵後退。

此後三翼戰事陷入絞著,在盾車等掩護下,他們饑民步卒,層層疊疊圍上,銃兵對他們雖有殺傷,但越發的少,他們的弓箭與火器,給銃兵帶來更多傷亡。

三翼肉搏戰越多,槍兵與騎兵越發頻繁出戰,曹變蛟也采用了銃兵緊隨槍兵出戰的戰術,雖擴大戰果,但銃兵也往往陷入混戰,有違銃兵條例的不必要傷亡越多,他們畢竟是遠戰兵種。

曹變蛟軍陣陷入持續減員之中,他從永城回兵後,約有七千人隊伍,到此時傷亡已高達三成,余下的人,一樣身上大小傷勢無數。

曹變蛟親領騎兵出戰時,左臂上,也不知被哪個流賊劈了一刀,雖有盔甲防身,事後仍感覺一陣陣疼痛,可能骨頭裂了,他的身上,還有眾多草叢似的密密箭矢。

新軍中,槍兵損失尤其大,傷亡已高達四成多,唯一讓人安慰的,便是銃藥還多。

曹變蛟、王廷臣南下時,收了王鬥贈送的東路鳥銃五千杆,威勁子藥三十萬發,雖持續使用,所余仍眾,但若冷兵器手傷亡殆盡,余下火銃兵,一樣獨木難支。

近午時時,流賊在後翼推來一排投石機,不由分說,對著前方混戰的人群就是一陣石雨,新軍銃兵槍兵當場被砸死砸傷數十人,還有一大波流賊槍兵,刀盾兵,饑兵等,同樣被砸成血肉模糊的肉堆。

最後,這些投石的流賊,被敵我雙方同心協力消滅,惹了眾怒的他們,先被前方回頭的賊兵砍翻在地,隨後被潰退的人群踩成高高低低的一片肉泥。

而在左翼,此處緊鄰河水,這段河岸還有些高低不平,跋涉不易,但密集的,瘋狂的饑民們,仍然爭先恐後從河水對岸直撲過來,他們被承諾了,此戰過去,鳴金前不退者,盡數擡為步卒,他們被排槍一片一片打死在河水之中,河流中屍體層層疊疊,一個個血泡,從原本就鮮紅的河水中冒出。

最後這翼出動大股馬兵,還由闖營、革左、曹營幾家挑選頗多精騎,連羅汝才的外甥王龍,一樣親率精騎三千出戰,他們渡河襲擊,不過一樣被排銃一波波打死在河水之中,死馬傷馬倒了無數,渾身浴血的馬匹,在硝煙與巨響的刺激下,滿河的亂跳亂竄……

“難道這都打不下嗎?”

看著前方的戰事,後方高台上的李自成等人個個面色有若死人,明軍的堅韌,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看著陷入人潮中的軍陣,每次他們似乎一陣風就要被吹倒,但舉目看去,曹字大旗,仍然在寒風中高高飄揚。

已經打得太久,己方傷亡太多,就算死的大部分,都是不值錢的饑民,但他們一樣是人,是人就有恐懼,狂熱過後,他們會害怕,會泄氣,到時畏懼明軍甚於畏懼己方刀槍時,就會彈壓不住,四散而逃。

他口中喃喃道:“朝廷的新軍,朝廷的新軍……七十萬人馬,連他們區區五千人都對付不了?”

他喃喃說話時,老回回馬守應也忍不住走上來,作為流賊眼中“多權譎”,官府眼中“反復狙詐,怙惡不悛”的人物,馬守應也未見過眼前的這種血肉戰場。

流賊中,他也算個角色,高迎祥在時,他被奉為“謀主”,高迎祥死後,流營陷入低潮,他聯合羅汝才、張獻忠等人二十萬人馬,痛擊左良玉,耀威開封府,還被推舉為盟主、總掌盤子。

在農民軍中,他的地位很高,更足智多謀,能征慣戰,不過眼前的局勢,讓他迷惘了。

這種仗,他從來沒打過,他擅長的,是以弱勝強,誘敵深入,明降暗叛等戰術,左良玉算是兇悍狡猾的,他更狡猾,曾激得左良玉率軍深入,被他團團圍住,險些自殺未遂。

但這種硬對硬……

馬守應忍不住上來勸道:“闖王,還是不要打了,退兵吧。”

“是啊,退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