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友軍兇猛

崇禎十一年十一月初八日,慶都境內。

正值隆冬苦楚,寒風裂膚,離唐河不遠的一片樹林內,正靜靜潛伏著幾個王鬥軍中夜不收。他們個個大襖氈帽,普通民戶打扮。幾人的身旁,還停著多匹騾馬,馬嘴都上著嚼子。

此時他們正機謹地對四處張望,過了唐河,往南不遠就是定州城。往北方向,幾十裏外就是慶都城,再往北過去不到百裏,就是保定城。如此遠的距離,他們當然看不到慶都城與保定城。

極目四顧,似乎天地中除了麥田就是河流,除了河流就是麥田,幾乎每隔數裏就有一個村莊。這慶都便是後世的望都縣,西面太行山遠望在際,境內平原坦蕩如砥,土肥水美,在保定府內素有“珠泉萬斛之鄉”的美稱。

不過此時寒冬蕭條時節,似乎到處都是一片黃黑顏色,騎著馬匹,不在官道上行走,凍得堅硬的麥田也非常好走。不時可看到一些裊裊輕煙騰起,那當然不是炊煙,而是清兵四處肆虐焚燒村莊的痕跡。

幾日前,幾個夜不收哨探到大隊大隊韃子兵有離開慶都,前往定州的跡象。不過這不等於慶都境內就沒有韃子兵,昨日幾人路過城東南的堯母祠時,就看到那裏聚集了數百正白旗的韃子兵,當時就有幾十人追上來。

幸好幾人一人三馬,那些韃子兵哨探跑不過他們。殺了個回馬槍,抓了一個韃子步甲兵,將他活活剝皮後,才略泄幾人被苦追數十裏的心頭之恨。

見周邊沒什麽動靜,一個夜不收忍不住對一人道:“李頭,這天寒地凍的,鬧一口怎麽樣?”

他從懷裏掏出自己的煙鬥,拿出火摺子,很想美美地吸上一口。

“不可,防止煙火泄漏我等蹤跡。”

那李頭嚴厲地制止住他,隨後他嘆了口氣:“我們隊中的嚴兄弟,就是如此被韃子哨探發現並擒獲的,我們發現他的屍體時……那個樣子,真慘……”

他語聲有些哽咽,眾人都是沉默下來,夜不收是個危險的工作。自今年秋王鬥出兵來,軍中已經有約十個夜不收的傷亡。更可怕的是,如果哨探時落在韃子兵手上,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們隊中的夜不收嚴功,是個活潑開朗的年輕人,唱得一手好山歌,向是隊中的開心果,沒想到前幾日就這樣去了。

這李頭便是夜不收隊官李有德,是個比較沉穩的中年人,崇禎九年他與謝一科,溫達興等人哨探立功後,入了王鬥的法眼,從一個普遍的夜不收升為隊官。

李有德此時手上正玩弄著一個巨大的手雷,也就是後世手榴彈的原形,不過個頭大了些,有人腦袋那麽大,引信點火。沒辦法,黑火藥的手雷,不做大點根本沒有威力。

這麽大個的手雷當然不能用來野戰,怕炸死友軍的機會比炸死敵人的機會大多了,一般明軍用來守城之用。

舜鄉堡並沒有制造手雷,該手雷是一個友軍留給李有德的,王鬥大軍與宣大官兵會合後,為了下一步的戰爭準備,各營眾夜不收四出。李有德奉遊擊將軍王鬥之令,同樣親自出馬,領著幾小隊夜不收出外哨探。

這幾天中,他與督標營的陳瑛兄弟合作頗為愉快,這陳瑛年紀與李有德相仿,都是三十二、三歲。與李有德保安州當地人氏不同,這陳瑛卻是遼東人氏。

他與韃子兵有血海深仇,輾轉入關後,投到了盧督臣麾下充任家丁近衛,他的身手讓李有德佩服不已,騎射不用說,一把幾十斤重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風,一條非常勇猛的漢子。

更重要的是,二人很有共同語言,李有德外表沉穩,內心世界卻是豐富,做夜不收最怕就是落入敵人之手,所以身陷絕路時,只要有一絲機會,眾夜不收都會選擇立刻自盡,死法不同,各有妙法。

李有德沒事總是在想,如果自己身陷絕境時,該選擇哪種自盡之法呢?想了很多種他都不滿意,用後世的話說就是不壯烈,不浪漫。直到他看到陳瑛馬匹包裹中攜帶的巨大手雷後,才眼前一亮。

用陳瑛的話來說,如果他身陷絕境時,就點燃手雷,就算自己死,也要拖幾個韃子墊背。

李有德也認為不錯,點燃手雷,連帶自己,連周邊的敵人們,一起化作肉雨。煙火中夾帶橫飛的血肉,很淒涼,很有詩意。當下他向陳瑛討要了一個手雷,陳瑛慷慨地分給了他一個。

他一邊玩弄著手雷,一邊尋思,今早他與陳瑛幾人分頭哨探,眼見會合的時辰到了,陳兄弟他們怎麽還沒回來?

忽然一個夜不收低叫道:“李頭,東面有動靜……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