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荒蠻地 第一節 被遺忘的人

茫茫的沙漠與草原之間,一叢叢、一片片灰綠色的草,在漫天的灰塵和沙礫中傲然挺立著,草尖上有的像火柴頭般的紅骨朵,有的已經開了花,一種白色的花。它叫狼毒花。

刺耳的風聲裏,在落日的余暉下頑強地閃爍著耀眼的光澤。據說,它是草原蛻變成沙漠的最後一道風景線,有人說它比狼還毒,給人帶來的是恐懼和死亡的威脅。

但是,人們也都知道,從沙漠裏走來的人,看到它,便看到了希望,知道它的後面就是生命和勝利。也只有它能夠在最惡劣的環境下頑強生存,並奇跡般地開花結果。

雲燁不太喜歡狼毒花,他更喜歡金露梅,同樣都是在沙漠邊緣生長的花朵,黃燦燦的金露梅就讓人歡喜的多,那日暮騎著馬在草甸子上飛奔,只要見到金露梅就會俯下身子摘取,而這個時候,她胯下的戰馬依然在飛奔,贏得了將士們雷鳴般的喝彩聲。

雲燁不喜歡狼毒花,旺財也不喜歡,它的嘴巴腫的厲害,口水不斷的往下流,不斷地拿蹄子將身下的一叢狼毒花踩得稀爛方才罷休,剛才它出於好奇吃了一口狼毒花的葉子,被雲燁連忙給從嘴裏掏出來,還拿清水給他洗嘴,然後它的嘴巴就腫起來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狼毒花有大毒。

在沙漠裏走了半個月,將士們已是人困馬乏,難得見到一片綠洲,雲燁下令在這裏休整三日,有些停留在這裏休整的商隊見到大軍,習慣性的準備獻上禮物,但是他們卻連大營的門都進不來,雲燁沒打算把自己的兵帶成兵油子。

這片草甸子並不大,方圓不過三裏,遠古的時候這裏或許是一個大湖,如今幹涸了,但是豐沛的地下水依然滋潤著這片綠洲,頑強的保持著這裏的綠意。

沙漠裏行軍異常的艱苦,中原的馬匹並不是很熟悉這裏,被太陽曬得發燙的地面往往讓戰馬嘶鳴著轟然倒地,寧願身上被燙傷也不願意拿帶著蹄鐵的腳接觸滾燙的沙地。

現在不過是四月底而已,雲燁不敢想像盛夏時期的沙漠該是一副怎樣的景象,商賈們帶的都是駱駝,雖然行動遲緩,勝在穩妥,想要穿越沙漠,馬匹並不是最合適的。

“大將軍,咱們的馬匹已經損傷了半成,這才走了一千裏的道路,如果到達樓蘭說不得會損失一成的牲口啊。”範洪一看著士兵宰殺倒地的戰馬,非常的憂慮。

“現在明白前漢年間漢武帝征伐西域為何要舉全國之力了吧?好在我大唐的國力千百倍的勝於前漢,否則,我們絕對沒有這麽輕松。我很不願意看到一場戰爭就決定一個國家的命運,那樣的話,這個國家未免過於脆弱了。

衛青走過這條路,李廣利也走過,不過兩個人走出了兩種不同的效果,衛青大勝,全師而還,李廣利卻帶著三萬前漢最精銳的軍卒在這裏廝殺,最後拼光了最後的一兵一卒,自己投降了匈奴,原因就是自己陰謀敗露,皇帝殺了他全家。

所以啊,老範,這片土地上到處都是我族的英魂所在,我們不敢丟臉,只能往前走,不能因為一點困難就走回頭路。說實話,也沒有回頭路好走。”

“下官明白,此地距離樓蘭不過四百裏路,大帥為何不一鼓作氣走完它,士氣一旦松懈,將士們就再也不敢走這片死亡之海了。”

範洪一嘴裏叼著一根青草,他總是在擔憂,一會擔憂牲口,一會擔憂補給,這一會又開始擔憂起士氣來了。

“打一仗就好了。”雲燁笑著回答了範洪一,只是眼睛裏沒有笑意,全是殺氣。

範洪一一個翻身就站了起來,一字一句的問雲燁:“這裏是無人的荒漠,卻不知大帥要和誰作戰,怎麽作戰。”

雲燁從懷裏掏出一份信函遞給了範洪一,自己就迎著那日暮走了過去,此時的那日暮帶著花環人比花嬌,嘻嘻哈哈的追逐著不情願多動彈的旺財奔跑,雲燁一把拉住那日暮牽著她的手走到翠綠的小山包上,背靠著背小憩一會。

“弟兄們,老子們終於撈到仗打了。”範洪一都要瘋狂了,作為軍人近十年沒打過仗,這讓他情何以堪,現在終於有了機會,他覺得血氣一個勁的往腦門上湧。

每年的四月是西域駝隊往來大食和長安的最好的時節,這個時候,無數的強盜就會出現,還有許多會說吐蕃話的強盜,他們少則數百人,多則四五千人,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只會留下遍地的屍骸,今年也一樣,狄仁傑特意拜托駝隊給師父送來了強盜準備攻擊的地點和時間。

黑風徹底的對自己的族人和祖先失去了最後的愛意和敬意,他只想快快的把這十年過完,只要立下足夠多的功勛就能搬到關內去住,他打算在長安開一家釀酒的小店鋪,專門釀造葡萄釀,安安生生的把這輩子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