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天山明月 第三十節 奪爵

八百裏加急的驛馬竄進了皇宮,馮盎和雲燁聯名上的奏折就放在李二的桌案上,這一回李二沒有發怒,用紅筆在一封北庭都護府送過來的簡報上批了紅字,擱下筆,又拿起泉州的奏報瞅了一眼,喃喃自語道:“泉州打爛了,嶺南水師被打爛了,軍民死傷不下五千?船被毀了一半?唔,確實很嚴重啊,不過啊,海盜滅掉就好,嶺南水師這些年鋒芒太盛,現在吃點虧也在情理之中,有大帝號在那裏鎮守,該不會有人起異心。”

說完話,又把奏折拋在一邊,站在屏風前牢牢地把目光盯在安西,北庭兩個地方,拿手指頭敲著這兩個地方說:“泉州不過是疥癬之疾,這些地方才是帝國需要憂慮的地方,蘇定方資歷不夠還是鎮不住那些驕兵悍將。

樓蘭的事情大有蹊蹺,朕不信一個城邦的人會無緣無故的消失,如果不是軍隊所為,朕很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房玄齡走進了大殿,斷鴻將雲燁和馮盎的奏折拿給了他,仔細看過之後,房玄齡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看到了?雲燁到現在還幫著盧承慶說話,明明已經叛敵投降,被雲燁炸死在海上,你看看雲燁是怎麽說的,盧承慶戰死在軍營!這不是睜眼說瞎話麽?”

“陛下,盧承慶襲爵範陽郡公按例降一等為範陽侯,乃是我朝顯貴,一個侯爵叛敵投降,他盧承慶不要臉面,不顧家人生死,大唐還要臉面呢,雲燁之所以這麽說,就是為了我們大家的臉面著想,老臣以為捏著鼻子認了為上策。”

房玄齡這些年已經很少有往年的那股子銳氣,取而代之的是和煦一片,現在已經有和事老宰相的名頭傳出來,房玄齡居然笑呵呵的不做解釋。

李二皺起眉頭看著房玄齡說:“這樣做雖然名聲好聽一些,卻亂了法紀綱常,如今的朝堂大家已經沒了往年的進取之心,為何?”

房玄齡躬身道:“陛下,我大唐的繁盛境況一日千裏,快的讓老臣都目不暇接,如今長安城經歷了三次人口外遷,長居之民依然超過了百萬之巨,長安八水之上帆檣林立綿遠不下五十裏,從每日落關到雞鳴開關,長安城外的人群熙攘不絕。

不說別的,城池中每日清掃出去的垃圾就需要專門開一個水門日夜搶運,人溲馬勃更是多的數不勝數,都說長安大居不易,現在更是不易,長安的地價一日三變,官府想給官員安排住處都需要費盡周折,陛下您或許還不知道,曲江那等偏遠之地也住滿了人,長安縣正在考慮在那裏重新布置一個坊市。

益州,嶽州,揚州,晉陽,洛陽,明州,涿州,這些城市的人口也在迅猛的增長,只是這七個地方貢獻的賦稅就超過貞觀三年全國的三倍之多。

現在的常平倉,興平倉,只有晉王在今年五月初購置了十萬擔糧食,其余的都在倉庫裏紋絲未動,老臣非常擔心這些糧食會發黴。

武德年間,百姓只要聽說常平倉開始放糧,就會蜂擁而入,現在去常平倉的都是些逐利的商賈,他們想低價要那些即將黴變的糧食,好拿回去釀酒,或者喂牲口,百姓家根本就不會去常平倉買糧,哪怕比市面便宜,他們也不要那些陳谷子。

這些事情不但微臣在自己活的年歲裏聞所未聞,就是翻遍史冊也不見只言片語,天下大豐啊,老臣堅持了六十余年的志向六年前就達成了,現在每過一天,老臣就認為是賺的,所以也就變得不像陛下這樣嚴謹。”

李二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指著房玄齡說:“怪不得你現在得過且過,好日子誰都想過,不把所有的事情想到頭裏,做到頭裏,說不定就會出現泉州這樣的慘事,再忍幾年,朕知道你想告老,等到年輕一輩成長起來以後,你就能含飴弄孫了。高陽的身子現在如何,快要臨盆了吧?”

房玄齡捋著胡須大笑著說:“前日老臣專門去玉山請了孫道長給高陽診脈,孫道長摸過脈之後說公主身體強健,大小平安,而且有八成的可能是懷的是一個男嬰。”

李二也是喜不自勝,房玄齡見天色將晚,就拿著雲燁的奏折打算離開,小心地向李二請示了一下盧承慶的案子該如何處置。

“去職,罷爵,七家!”這就是李二給出的答案,房玄齡點點頭,李二已經是法外施仁了,長孫順德,劉弘基他們七家這一次算是在劫難逃了,必須早點去通知,這七家人自從知道泉州和嶺南水師被打爛了,就惶惶不可終日,躲在家裏等著抄家的天使臨門。按照劉弘基的性子這時候說不定已經開始斬殺自己的寵妾了。

房玄齡出了宮門,杜如晦和一幹勛貴就圍住了老房打聽這一次對劉弘基他們這些人到底是如何處置的。

房玄齡對劉宏基的大兒子說:“你交的朋友沒錯,雲燁的奏折裏說盧承慶是戰死的,對他投降海盜之舉只字未提,所以陛下對你們幾家人的處置就是奪爵罷官,這已經是好的不能再好的結果了,罷了官,沒了爵位,人還在就有機會,但是泉州百姓遭此罹難,都是因為你們玩弄權術的結果,泉州的安撫之資自然需要你們來出,雲燁雖然不忍心看你們血流成河,心中的怒火到底有多盛你們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