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勃發 第五十八節 妖孽

李綱可以隨心所欲的和泰山翁說話,那是因為他們的年紀和地位學識都差不多,不管他們之間怎麽說,都是他們之間的事,雖然是羞辱,泰山翁也只會認為這是李綱想把自己四人弄進書院的一種手段,不會有什麽屈辱的感覺,但是雲燁如果也這麽幹,那就是沒教養的表現了,不管有什麽矛盾,禮儀萬萬不可缺。

所以雲燁上了台子,就立刻大禮參拜了四位老頭,老頭子不發話,腰都不敢直起來,今天要是失禮了,雲家以後就會被冠上化外野人的名頭。

那個叫文海的老頭子最是和善,笑著說:“李文紀滿嘴噴糞,不要去理會,他既然說了你在詩賦一道上有專精,那麽就一定不會錯,他的嘴雖然缺德,卻不會胡說八道,你不要驚惶,今日我們共同探討一下詩賦文章也好,年輕人總會有一些讓我們老頭子吃驚的念頭,大膽的說出來,說錯了沒關系,這是說學問,達者為先,不要理會那些賭注,老頭們過的太寂寞,只是找點樂子罷了。”

聽完老頭子說話,雲燁才直起腰,學著李泰的樣子跪坐下來,雙手自然交疊於膝蓋上,非常之難受。

脾氣比較暴躁的誇陽翁首先問道:“告訴老夫何為詩賦?”

“學生以前讀前人詩賦,總以為只有經歷所有的痛楚,才能納言出聲,言為心聲,而後才能出好文章,後來誦讀《莊子》的時候,發現了一句話,學生認為這是對詩賦的最好解釋,由此之後才感覺面前豁然開朗,崎嶇小道立成通途。”

“《莊子》?這本書裏能夠和詩賦有聯系的不過就是一句:‘荃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與之言哉!’這句話是在論述言語和思想的關系,你就靠這句一鱗半爪的語言,就能領悟出詩賦的精髓?雖然有些牽強,卻也有兩分道理,屈原流放而作《離騷》,韓非囚而有《說難》,司馬遷宮而作《史記》,你把痛苦和磨難當成詩賦的首要條件,偏頗了,就像李泰想用銅球來證明自己對氣的理解是正確的一樣,管中窺豹,終究難成大器。”

雲燁就說了一句《莊子》,老家夥立刻就能正確的找出對應的句子,不是說七八十歲的老家夥多少都會有點癡呆症的症狀,為何他們還是如此的文思敏捷?

“學生以為,我們的生命終究是有限的,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即使勉強做到了,我們的壽命也快走到了盡頭,能為這個世界做的貢獻太少了,所以借助一定的工具是必須的,每一個字都是我們作詩詞的基礎,組合起來就會成為一首首或者感人肺腑,或者催人淚下的詩賦,既然每個人都對詩賦的理解不同,我們為什麽不先把模範做出來,由讀詩賦的人往進填充自己的思想,有什麽不好呢。”

“一派胡言,你當詩賦是什麽,如你所言,豈不是連街邊挑擔販漿之流都能做出絕妙的詩賦,豈有此理,自古以你聽說過有誰是這樣作詩的?

老夫告訴你什麽是詩,從古至今,不過也只有幾種變化而已,從來沒有聽說過你的奇談怪論,四言體,醇厚簡質,古樸典雅,五言古詩,深厚樸茂,活脫,意向渾融,意境深邃,七言古詩開闔縱橫,變化超忽,頓挫抑揚。五言律詩典雅高華,清空閑遠,雄渾闊大,七言律詩暢達悠揚紆徐違折,豈能是區區單字的疊加就能作出一首好詩的。

詩以言志,言為心聲,有情有感,有神,有意,才能做出一首好詩,或者你有這樣的怪念頭也不全怪你,李文紀身為先生,也有誤人子弟之嫌。”

李綱聽了弄梅老人的話絲毫不以為杵,怪笑著說:“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大道萬千我喜歡走小路,關你何事?只要走到了就行,你出題,考考我這個不成器的弟子,是非對錯不就一目了然了?我弟子作一首詩,你必須也作一首,交給大家評判,老夫不占你便宜。”

黎杖翁緩緩站起來對雲燁說:“你就以老夫的心境作一首關於秋天的五言吧,你說過,詩句只不過是模範,可以隨意的添加含義,老夫就聽聽你是怎麽作出一首讓老夫心服口服的好詩的。”

王珪,長孫無忌,還有皇帝這時候已經絕望了,繼自己之後,又會多幾位終生不再談論詩賦的名家了,長孫眼睛亮晶晶的在等待雲燁作詩,她到現在還是不信雲燁能做出讓泰山翁認輸的好詩來。

雲燁不這麽認為,王維被稱為一代詩佛,幹不過泰山翁就太過份了,黎杖翁非要挑戰王維,自己有什麽辦法,秋天?寫秋天的五言詩,誰能超越《山居秋暝》?同樣是隱士,鬥得過王維再說話。

“昨日雨後,學生去了後山,看到了秋意已近,忽然間也想困局山野,趁著閑暇間作了一首詩,想來會符合老先生的心意。”